什么快了？我急忙追问，你别跟我云里雾里的，我的耐心有限。
她是不是已经没有梦了？盛城问道，你能出现在我梦里，证明你还是安全的。
我立刻紧张起来，盛城果然知道内情。
我急忙道，对。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寻来的。她先是做了一个怪梦，在发现黑影之后梦就消失了。你究竟知道什么？
黑影...盛城像是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才沉吟道，和我当初一样。
坐下吧。盛城说着瘫坐在了床上道，如你所说，我是把老骨头了，跑不掉的。
我见他像是真的妥协了，就也坐回到垫子上。刚才虽然只是站了一会儿，但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弄的我肌肉有些僵硬。但我没敢完全放松警惕，将胳膊搭在了背后的桌子上，保证自己能随时迅速起身。
生老病死，都知道是天经地义的自然规律。活了多半辈子，生离死别见过太多了。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天，没什么大不了的。盛城缓缓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查出病之后，我只是害怕了一个晚上，真的就只用了一个晚上，我就接受了现实。
当然，遗憾和不舍还是有的。但我更多的只是坦然。古往今来，那么多康健之人都能为情为义、为国为家而坦然赴死。
我盛城一生坦途，只不过是顺寿殆尽，病入膏肓罢了。有什么无法接受的呢？
所以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我安然无虑，除了偶尔体感不适之外，过的挺舒服。盛城说着目光垂了下来，反倒是内人更加痛苦一些，世间皆是如此，撒手而去的人了然转身，剩下的人才会浸于苦痛。当时与其关注于自己必定的终点，不如担心内人之后要走的路。
你是能理解的吧？盛城抬眼问道。
我看着盛城。眼前的明明是老太太，但你知道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这让人感觉很不真实。
我道，我能理解。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也并没有所谓的坦然赴死啊。
是啊。盛城点点头，惭愧道，因为后来出现了那个影子。
一开始影子出现的很不起眼，它可能在家里的边边角角，可能看起来像是一块污垢，可能你以为它只是你上了年纪或是疾病导致的视觉问题。
总之，你根本不会注意到它。也没人会在意它。
而后...盛城深吸了一口气说，而后随着时间推移，影子会越变越大，变得越来越明显。变得不再像是一个巧合，变得...像是真的一个人的影子。
它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出现，很快又消失，就像是它故意展示给你看一样——它可以自由行动。
你见过影子，你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这期间甚至有一段时间，那个影子是我大腿上的淤青。起码当时我一度曾以为那是淤青。盛城语气越来越激动道。
你是说影子会变大？它变成了和人一样大小之后发生了什么？我紧张的问道。
我回忆着床板底下的影子，已经是真人尺寸了。如果真如盛城所述，那个影子恐怕早就出现在我家里了。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我不由的自责起来，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我一直耗在医院的事里。是不是就能早点察觉到这个异样了？对于家庭，我显然失职了。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锤了自己一拳。
可眼下事情已然如此，再自责也无济于事了。
如果不是之前在医院梦里的探究，恐怕更无从寻找解决之法。
我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平静下来，专注听盛城的回答。
盛城低着头，没有直接答话，也不知道是在故意吊胃口，还是在回忆细节。
过了一会儿才见他抬起头来，眼圈已经红了。
之后...盛城声音低了下去，之后梦就没有了。是那种真正的没有了。每当睡过去的时候，人都像是真正的死去了。我没办法跟你形容出来，那不是一夜无梦、睁眼就天明。而是坠入了一种绝望，无时无刻无边无际的绝望。我也是因此才知道，原来死亡之后，所谓的虚无。和我们以为的虚无，并不是一种感受。
你没经历过，你不会知道那种感受有多么可怕。盛城不自觉地摇着头，如果那就是死亡，我不想死了，更不敢死了。
盛城边说边微微颤抖着，人缩成了一团。
我老婆也提过这件事。虽然我真的没办法感同身受。我说道，所以你因为怕死，才把你老伴搞成这样子？你于心何忍呢？
我是怕死！怕死不丢人！盛城猛地喊出声来，整个人抖了一下。你没体会过，你尽管说风凉话！如果你也有这么一天，你早晚会变得和我一样！
我摇摇头说，如果所有人的死亡都是那样，我会接受的。就算不能接受，我也不会用折磨亲人为代价。
代价...盛城不停重复着我的话，代价...
我见他似乎要崩溃，不敢再刺激他。只好又道，人都是自私的。我不同意你的做法，但不代表我不能理解。
你之前讲的应该大部分是真的吧？
你留下这些文字，然后让你老伴创造梦境。让你在梦中活过来。之后你囚禁她，占了她的身体。对吗？
盛城有些机械的点头。
你老伴也是主动弄坏了五官是吗？我继续问道，让她吃掉你的手指就是占据她身体的方式，是吗？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那个黑影告诉我的。盛城带着哭腔道，在梦没有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有一天我重新做了梦。梦中那个黑影找到我，告诉了我这个能活下来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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