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也不管是谁的,喝了一口,接着说:“脏水会严重影响腐败程度的原因就是蛆。如果死者被浸泡在粪池里,所有浸泡的部位都会黏附有大量的蛆卵。即便是后期他的尸体被层层包裹,黏附在尸体上的蛆卵依旧会孵化,有了蛆的作用,就会加速腐败。而脚踝以下的部位,因为没有黏附蛆卵,加之没有脏水的浸泡;所以是干燥的,所以腐败程度就会产生明显差异。”
我看着正在发愣的大宝,低头想了想,补充道:“我的这个论点最关键的证据支持,就是那条笔直的分界线。只有液平面才能形成这么笔直的分界线。”
林涛和大宝的面部表情已经充满了喜悦,他们点头认可了我的看法。
“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固定一下死者居住地附近的粪池或者死水塘。”我说,“死者从出门到死亡,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么他一定是在自家附近被害的。”
“我赞同。”大宝说,“我们经常说远抛近埋。根据尸体被抛弃的地点,也分析凶手的家离抛尸地点很远。死者的家就离抛尸地点很远。”
“那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睡觉。”林涛重新躺下,蒙起头,说,“这地儿的空调太凉了。”
第二天一早,专案组会议室的桌子上就铺上了一张现场方位图。这张图上画的不是抛尸现场,而是死者家现场附近的地图。和我们实地考察的情况一样,密密麻麻的小房子和错综复杂的羊肠小道布满了整张地图。
“现在居民的生活条件都改善了。”侦查员说,“我们接到你的电话后,去实地绕了几圈,但确实没有发现一个公用厕所,或是一个粪池,或是一个死水塘。居民都是自家安装的抽水马桶。”
“没有?”我的心一下子落到了低谷。我还以为一早就会听见一个好消息,即便不是犯罪分子抓住了,也应该是发现了数个粪池,锁定了犯罪分子的居住范围。
可惜,希望落空了。
我稳定了一下思绪,用手指沿着地图上的小路,开始探索。很快,我发现了一块地图上的盲区。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指着地图问。
这个位置是居民区的一角,和大路交错的地方,地图上显示的是一块空白。
“原来县城改造之前,这里是养猪场。”侦查员说,“我们没有进去,但是找人询证了,这个养猪场里没有公用厕所,也没有水塘。”
“是不是一定要是厕所、粪池这样的地方?”坐在会议室一角的韩亮又发话了。
“不,”我说,“可以是很脏很脏的有液体的地方,不一定是粪池,但是除了粪池和死水塘,我想不出其他的东西了。”
“据我所知,”韩亮的满腹经纶又开始发挥起了作用,“养猪场都会有沼气池。和你说的粪池什么的,差不多。”
“沼气池?”我惊讶道,“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我们去看看吧。”
因为江法医对这一块区域非常熟悉,我们决定乘坐江法医的现场勘查车赶赴嫌疑地点。一路上,韩亮告诉我们沼气池的模样、作用。
这一块地方,荒草丛生,但是有几条若隐若现的汽车轮胎印,引起了林涛的注意。
“这轮胎印比较新鲜哪。”林涛一边说,一边拍照。
而我则和江法医走进了养猪场里,一个巨大的池子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知道这是一个池子,池里长满了杂草,掩盖了一池脏水的事实。我丢了一块石头到池子里,发出“咚”的一声,然后飞起无数苍蝇。
“这个地方很可疑。”我总结道。
“你们怎么不重视这个轮胎印?”我们对林涛发现的这组痕迹不以为然,引起了林涛的不满,“你们有没有想过,凶手在这附近杀人,是怎么把尸体抛到十几公里以外的?而且还不被路面监控发现?”
“对啊。”我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一茬儿,拍了下脑袋。
大宝说:“除非是用汽车。不过,我们现在考虑的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作案,他能驾驶车辆?”
“不。”我摇摇头,“杀人和抛尸完全可以不是一个人嘛。你想想,十几岁的青少年,总会有家长吧?如果家长知道孩子杀人,说不准会帮助处理尸体呢。别忘了,我们判断凶手应该是个男孩,因为有性侵。而扎住袋口的工具是一条女人才会用的丝巾!”
坐上往回赶的勘查车,大家一片寂静,心里充满了欣喜,犯罪分子的范围应该划得很小了,案件可能很快就会告破。最关键的是,我们有了这组汽车轮胎印痕,可以作为甄别犯罪分子最有利的依据。
不过,如何才能再走一下捷径,从这个密密麻麻的居民区里迅速找出嫌疑人呢?大家可能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寂静中,勘查车后排坐垫动了一下。
大宝顺手摸出了个物证袋,袋子里装着一个手机,是现场发现的鲍光敏的手机。
“这个手机怎么会在这里?”大宝问。
“哦。”江法医开着车,没回头,说,“初步检验没有痕迹,所以还在勘查车上存放着,没来得及放去物证保管室。”
“奇了怪了,这个手机没有GPRS或者3G的信号,却收到一条微信。”大宝对电子产品研究得非常清楚,“微信是必须要网络的。”
大家对这个手机并没有多少兴趣,现在的小孩子有智能手机、玩微博微信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所以大家都没有说话。
大宝突然叫道:“掉头!快掉头!往回开!往回开!”
江法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大宝一脸急促,只有掉了个头,慢慢往回开。
突然,大宝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头狠狠地撞了一下车顶。
“轻点儿,轻点儿。”江法医心疼勘查车,“这车是省厅给配的,我们宝贝着呢。”
大宝说:“你看!在这里居然连接上了Wi-Fi信号!”
大宝戴上手套,拿出手机,打开无线网络连接列表,看了看,说:“哈哈!这居然还是个需要密码的私人家庭路由器的信号!”
“那,说明了什么呢?”江法医被大宝一套一套的电子产品专业术语给弄晕了。
“说明死者的手机以前在这里输入Wi-Fi的密码连接过,所以我们才会在经过这里时,手机自动连接上这里的Wi-Fi。你看,我们的手机都不会连接上。”
大宝兴奋地说,“简单地说,死者在这附近的某个家里,用手机上过网!”
附近有沼气池,手机又能联网。我们愈发觉得这里就是血腥的杀人现场。
我和大宝拿着手机,沿着路边走着,直到我们走到一处信号最强的地方。
这是个两层的小楼,楼下停着一辆昌河面包车。
“踏破铁鞋无觅处,呀,得来全不费工夫,呀!”林涛一边看着照相机里的轮胎花纹,一边看着眼前面包车的轮胎花纹,高兴地唱了起来。
虽然没有一句在调上。
案子就在这无数的巧合之中破了。
凶手是一名十六岁的男孩,顾风。
顾风不是同性恋,但是他这个年纪,对性充满了好奇和渴望。他是个害羞内敛的孩子,在班里内向是出了名的,他看见女孩子都会脸红,更别提和女孩子说一句话了。
他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经营一个服装店,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去管他。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面买回来吃。他的学习成绩很优秀,但放学后独自在家的他,会翻出隐藏在书架最下层的那些A片光碟,偷偷地在电脑上看。
画面对他的冲击,让他无法自已,直到他已经无法用手淫来满足自己。
可是他看见女孩就会腿抖,泡妞这种事儿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即。
直到他看到了一段男性同性恋之间的视频。“骗个男孩子来玩玩,还是可以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8月9日下午,顾风独自一人在阳台上看过街的美女,看到了拿着手机一蹦一跳走过来的鲍光敏。
“这孩子细皮嫩肉的,像个女孩子。”顾风开始回忆起A片里的场景,于是他顺手丢了个衣服架子到楼下。
“嘿,小弟弟,能帮忙捡一下衣服架子吗?”顾风在阳台上喊道,“我的脚崴了,下楼不方便。”
对于鲍光敏来说,父母老师一直教育他要助人为乐,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捡起衣服架子,沿着小楼一侧的楼梯上到了二楼室内。
顾风拉住鲍光敏,说:“弟弟,来我家坐坐,我给你手机上下载一个新游戏。”
鲍光敏见顾风一脸和善,就大方地坐在顾风家的沙发上,连接了Wi-Fi,开始下载顾风所说的新游戏。
而此时,顾风在沙发对面的电视上开始播放起一部男性同性恋A片的画面,说:“小弟弟,要不要也来试试?”
十一岁的鲍光敏对性一无所知,但是他感觉到自己肛门剧痛的时候,便开始大声喊叫了起来。
为了防止楼下邻居发现,顾风一把捂住了鲍光敏的嘴巴,把他死死压在沙发上,直到鲍光敏的心脏停止跳动。
杀了人的顾风惊慌失措,颤抖着打开电脑,在网上搜寻着处理尸体的办法,但是任凭他怎么按照网上的方法去做,都失败了。于是他趁着夜色,把尸体扔到了离家不远处废弃养猪场的沼气池里。
顾风的母亲第二天凌晨才外出进货归来,她看到自家附近数名警察在寻找一名失踪的男孩,回到家里又看到惊慌失措的儿子,预感到可能出事了。
在询问完事情经过后,顾风的母亲认为把尸体不加遮掩直接抛弃在自家附近,无异于自投罗网。出于庇护儿子的母性,她于10日深夜到沼气池里拉出了已经发臭的尸体,并多层包裹后,用面包车把尸体运到了远离家的城东。
顾风涉嫌故意杀人罪被移送起诉,但因为不满十八周岁不会被处以极刑。
他的母亲涉嫌包庇罪也被同时移交检察院。
“又是这些色情片,毁了两个家庭。”我说。
“为什么有些人再怎么看A片都不会杀人?有些人看了A片就会强奸杀人?”大宝问道。
“不知道。”林涛见大宝想为A片洗白,立即撇开干系,“反正我不看那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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