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武灵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去看个仔细再说。
电梯似乎不管用了,怎么按,都是两个“8”字。于是穆武灵等五个人决定走楼梯。
黑暗的楼梯间里,只有五个人的脚步声。此刻的“德川号”上依然寂静无声,似乎这艘邮轮在无人驾驶的情况下,已经在海上漂泊了很久很久。
走着走着,一个海盗小声嘀咕了一句,让所有人心底涌起一股寒意。
“人都哪儿去了?”
对啊?除了姚铁汉那伙人,那些日本雇佣兵呢?从上船到现在,穆武灵等人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或者一具尸体。连一滴血也没看到。要知道,在“螳螂号”上时,对讲机所透露的信息清晰地告诉所有人,刚才这里爆发过激烈的枪战。而就在这副黄金棺材的附近,刚才还发生过十分诡异可怕的事情。怎么会连人影子或者说尸体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呢?
穆武灵心中虽然疑窦丛生,但还是在楼梯间里快步向下走去。他还时不时往后回望一眼,看看那四个手下是否跟上。他带着的这四个喽啰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只能紧紧地跟在后面。
就这样,五个海盗在楼梯间里走到最底层,然后从出口处进入了中庭的底层。
虽说在上面往中庭底层看时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心里有了准备,但此时的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五个海盗感到一阵窒息。
宽敞的大厅中央,停放着一口棺材,在四周幽暗灯光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金光。
棺材的样式颇为怪异,竟然类似一条变形的船只,而且是一条气魄宏伟,浮雕精美的古代方形大船。
船葬在中国古代越人以及东南亚一些靠海洋为生的民族中比较盛行,但一般是比较简陋的木舟形棺材,而且大多是放流于水面上,带着死者葬身于江河湖海的。像这样把棺材做成气魄宏伟的船型,甚至于用黄金打造,这种做法非但可以说少见至极,甚至于有些耸人听闻了。
以穆武灵为首的五个海盗互相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围着棺材转了一圈,船型黄金棺材的一些细节于是也被他们看在眼里。他们心中的惊骇之意更是无以复加了。
首先,棺材四周的浮雕是一组系列画。所有的画面都是一个主角,这是一个人,一个十分怪异的人——四肢长着鱼鳍一样的东西,脸部的腮帮下还有一棱一棱的东西——似乎是腮。
前几幅浮雕中,这个人都是在水中怡然自得地游动。到了第四幅,他(或者说“它”?)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闪动着光芒的圆球。从第五幅浮雕开始,这个人开始调头逃跑,而那个圆球则一直在后面追着。到了第八幅浮雕,圆球追上了那个人,那个人的身体似乎被裂解成一片一片。到了第九幅,这个人的身体似乎成为了一大堆灰烬,在海中四下飘散。在最后两幅中,只剩下他被蹼连接起来的手和脚在那里舞动。
这么诡异的浮雕到底说的是几个意思?五个海盗已经没有时间和脑力去猜测,因为另一样更令人恐惧的东西此刻已经攫住了他们脆弱的心灵:
可以看到,为了避免沉重的棺材在颠簸的船上摇摆,有人在甲板上挖了一个槽,使得棺材的底座正好嵌入槽中。此外,这副棺材四个角落的甲板上各有一个类似于集装箱箱角锁的装置,将棺材如同集装箱一样固定住。
但要命的是,此时棺材的顶板已经被掀在了地上。这顶板做得也精美绝伦,桅杆、风帆乃至桥楼一应俱全,可以想象,顶板盖在棺材上时,这种船型棺材必然是有如正在海上破浪疾行一般。
但这都不是关键的,关键在于,此刻棺材黑洞洞的内腔露了出来。
穆武灵和他率领的四个海盗都向棺材内腔看去,发现里面完全是焦黑的一片。棺材内腔的边缘及底部坑坑洼洼,有如被阳光暴晒后干裂的土地,还布满了一些抓痕,就好像某个活人被当做尸体入殓于内,在被活埋致死前在棺材里拼命挠抓,留下了如此恐怖的痕迹。
至此,穆武灵可以断定,那个日本雇佣兵肯定是把姚铁汉等人引到了这里。姚铁汉等人正是因为看到这副黄金棺材才会大为失态,甚至想要甩掉“螳螂号”上的同伙私吞这批黄金。也正是他们,打开了黄金棺材,想要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却引发了祸端。
棺材盖被打开后,里面到底是什么呢?如今姚铁汉这些人呢?刚才发出惨叫的,到底是不是姚铁汉?
寂静,完全是一片寂静,穆武灵能够清晰地听到手下四个海盗粗重的喘息声。
也就在这时,忽然间从他们来时的楼梯间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如此寂静的时刻,这阵脚步声有如一个惊雷,包括穆武灵在内,所有五个海盗都一激灵。
但激灵完了后,穆武灵一言不发,冲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就奔了过去。他手下四个海盗见他如此表现,虽然也有些害怕,但还是跟了上去。
这脚步声在楼梯间里盘旋,穆武灵拼了命地狂奔,却总也看不到发出脚步声的人。最后,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谁!站住!”
脚步声停止了,穆武灵立刻跟了上去,跟到了一层甲板的露天走廊中。
没有人,或者说看不到半个人影。
穆武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说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刚才他的听觉告诉他,发出脚步声的人就在这里停下了,怎么会看不到人了?
也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哭声。
看不到哭泣的人,却听到了哭声。
一开始似乎是小声的啜泣,后来渐渐响了起来,最后只听一个人哭叫道:“穆老大,救我们!”
这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刻,有一个人就在你耳旁呼救,可你就是看不到他的人影。这恐怖片中才有的桥段,当时就是穆武灵身边发生的真实事件。
穆武灵手下的一个海盗先是惊骇地大叫了一声,随即就说:“老王,是老王!”
不用这个海盗提醒,穆武灵也已经听出来了,这就是“螳螂号”上的轮机长王向东的声音,他随着姚铁汉先一批上船。刚才穆武灵等人上“德川轮”前,就曾经听到过他求救的惨呼。
穆武灵试探着问道:“老王,是你吗?你在哪儿?”
只有哭泣声,再后来哭泣声也渐渐消失了。
穆武灵正在焦急地大声问话,忽然间,另一阵脚步声从船尾的方向朝这里传来。
这一次,除了这清晰的脚步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
那就是“滋滋滋”的声音,有点像柴火在燃烧一样,又有点像金属的摩擦,也可以说像指甲在挠门——刚才在“螳螂号”上,穆武灵通过对讲机听到过这种诡异的声音。
“咔”的一声,穆武灵第一个拉了下枪栓。其余海盗如同听到命令一样,一时间拉枪栓的声音响成一片。
穆武灵的第二个动作让所有海盗都面面相觑——他端着枪朝着怪异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就迎了过去。几个海盗互相看了几眼,立刻跟了上去。
很快,穆武灵等人看到一团亮光出现在走廊远端,伴随着脚步声和“滋滋滋”的声音迅速接近。
那团亮光非常地怪异,似乎是一个不规则的圆球,闪烁不定,时而光亮似乎要闪瞎在场所有海盗的狗眼,时而又似乎要立刻泯灭一般——“滋滋滋”的声音似乎就是它所发出的。
即便是穆武灵,看到如此诡异的场景也不由得一愣,站立在原地。而他身后的海盗也全都停下脚步,惊骇地睁圆了眼睛,看着这团球形的怪物。
球形的亮光还将一个黑色的人影映射到了所有海盗的视网膜中——如果说那还能算是一个“人”影的话。
很明显,这个人在那团球形亮光之前,正迅速向穆武灵等人跑来。起先,海盗们只能看到一个黑影——一个残缺不全的“人”形黑影:这个人的左臂已经不见了,右臂也只剩下了半条——但很快,随着距离的接近,有人大声惊呼起来
“姚老三!”
能够看到,那个正在狂奔过来的人,不但双臂不全,连头颅似乎也不全了。左边半张脸已经呈现焦炭状,右边半张也有如被火焰燎了几下一般,遍布血水和污垢。右边仅存的眼睛闪烁着焦急、恐惧的光芒。
但连同穆武灵在内,所有海盗都可以肯定,这是姚铁汉!
“快跳!快跳下海去!黄金棺材……千万别碰黄金棺材……”
姚铁汉嘶哑着嗓子喊道,这嗓音中透露出的恐惧、绝望让所有人心中发寒、发颤。连一向沉稳得如同冷血动物的穆武灵,一时间也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救姚铁汉,哪怕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试一试。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在那一刹那间,他的脑子里居然是一片空白。
已经不成人样的姚铁汉还在嘶喊,忽然之间,后面那团球形发光的怪物追上了他,或者说击中了他!
姚铁汉似乎在刹那间就被汽化了一般,全身先是变成一团焦黑的煤炭,随即如同黑灰般飘散了!
球形的怪物在“吞噬”了姚铁汉后,光亮度明显减弱,但体积却迅速膨胀起来。很快它的外表就膨胀到了穆武灵的跟前,此时穆武灵终于意识到,姚铁汉是救不了了,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想逃跑,也决定逃跑,但已经晚了。
那时,他只觉得如同触电一般,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随即肌肉猛烈地抽搐。当时的穆武灵觉得,自己就好像被强大的电网挂住,电流不断地击穿他的身体,不将他所有的生气挤出身体,绝不会罢休。他拼命地挣扎、绝望地挣扎,但无济于事——忽然间,他觉得似乎被什么力量猛推了一把,身体重重砸在旁边的舷墙上,然后落向大海。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隐隐地似乎能听到同伙们声嘶力竭的惊呼——最终他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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