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祺说道：“另外小妖也想找他哥哥，我们盯上这座岛很久了，为了监视岛上姚铁汉出现时的情况，我们还装了许多监视器……”
我一听赵祺还在顾左右而言他，想要岔开话题，愤怒地又在镜子上狠狠锤了一拳，这一次，一阵剧痛袭来。先前的碎玻璃直接划开了手背上的骨关节，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赵祺不再说话了。
我又问道：“是你们让小妖，或者‘大狙’乘我睡觉时给我打针，因为你们知道这种易容术的最大副作用，就是每过一两天如果不给我打针，我就会面部奇痒，要么自己把自己挠死，要么面部溃烂，对不对？”
这回，赵祺只是看着我，来了个默认。
我怒极反笑，说道：“好，好，真他妈是好哥们儿。你们处心积虑地这么做，为的就是让我进入陈兆峰的海盗集团内部，给你们获取一点信息，对不对？”
赵祺想了想，点点头：“不过哥们儿，你自己也有很大好处。陈兆峰很有钱，而且他身边的女人很多，那个闵琼就是陈兆峰的……”
我听到这里，勃然大怒，拿起手上的杯子就直接砸了过去：“去你妈的，闵琼不是这种人！”
赵祺反应极快，低头闪开，然后他看了看我，冷笑道：“哥们儿，你该问的也都问完了。现在我这儿就一句话，你干还是不干？”
我大喊一声：“去你妈的，老子不干！老子立刻剥了自己的面皮也不干！”
赵祺原本有些不知所措的脸上，猛地闪过一丝戾气，他冷笑道：“你确认吗？除了闵琼，穆老大手上还有许多你想见到的人哦，你还记不记得‘德川号’上他跟你说过的话？”
听到他用我那些被伊登劫持的亲友来威胁我，我更加怒不可遏。此刻的我，连赵祺都想干掉——虽然我知道我完全没有这个能力。
在其他人看来，能拥有陈兆峰的地位、拥有他的金钱，甚至拥有他的女人，是一件天上掉馅饼式的美事。可我很不喜欢别人强加给我任何东西，穆武灵在做这件事时完全不征询我的意见，也不顾及我的感受，事到临头才派个人通知我一声，这份傲慢也让我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
这次易容手术对我的健康会不会有长期的影响？
在陈兆峰集团内部，我能否站稳脚跟？在一个海盗集团内一旦无法站稳脚跟，其下场又是怎样的？
穆武灵根本就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而是随手就把这样的一个命运强行按在了我的身上。
这就是个疯子，只顾按照自己意愿行事的疯子！
可是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本与穆武灵和赵祺讨价还价，除了按照他给我设定的路走下去，我没有其他选择，完全没有！
这种被人后还拿对方无可奈何的心情，是最噬咬人心的，也最令我抓狂。但怒火又无法得到喷发与释放，最终使得我做出一个决定：
老子现在忍了，找机会报复，恶狠狠地报复一把！
你们不是让我去装陈兆峰吗？老子好好装给你们看，然后我这个“陈兆峰”就用手上的资源，让你们也尝尝被人逼着走上一条绝路的滋味！
想到这里，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对着赵祺说道：“接下来，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赵祺想了一想，说道：“是这样，在外界看来，‘德川号’和当初的马航MH370一样，是失联了。这两天全地球都在议论这件事，尤其是陈兆峰的下落更是很多人想知道的。穆老大放出的风声，是陈兆峰在我们手上，这才把闵琼引了出来与我们谈判。闵琼其实是福建闵家的人，福建闵家在历史上很出名的，你知道吗？”
我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清朝嘉庆年间崛起在东南沿海的一个海盗团体，怎么？到现在都没被灭掉？”
赵祺的脸上又显现出那种显摆的表情，说道：“对啊，清朝中叶其实是中国历史上第二个海盗的黄金岁月，许多海盗在东南沿海以及南洋一带活动，主要是对付洋人，他们在沿海一些小岛上盘踞，还把自己势力的触须延伸向内地的村落。其中莫扶官、郑七这些海盗还参与了越南内战……”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个我知道，你只说说闵琼和她的闵家是怎么回事？”
18世纪末、19世纪初一些中国海盗参与越南西山军，与越南阮朝军队作战的事情我是清楚的。当初这些人在越南的内战中起过很大作用，一度帮助西山起义军把阮朝官军打得溃不成军，但最终被剿灭。如果在平时，我一定有兴趣和赵祺仔细聊聊这段历史，可现在，老子实在没心思也没工夫跟他扯这个。
赵祺讨了个没趣，脸上显露出不快，但还是接着我的话说道：“而且特别有意思的是，这批海盗头目里，有许多都是女人。《加勒比海盗》看过吧？里面那个中国女海盗清夫人，原型就是中国的女海盗郑一嫂。除了她之外，福建闵家也很出名——这个海盗世家世世代代都是女子当权，闵家出生的孩子也一律随母姓，整个一母系社会。
“据说闵家之所以如此，是被男人坑苦了。闵家第一代海盗闵三娘原本是个海商的女儿，嫁了个穷书生。那书生后来考上了进士，就嫌弃闵三娘的出生，那时候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是最低的。本来这也就是个陈世美抛弃糟糠妻的老套故事，不料这夫妇二人都喜欢把事做绝。穷书生为了证明自己的觉悟，竟然领着官军要把闵三娘家中所属的海商船给劫持充公，那时候的海商船都是配备武器的，结果就在福建外海爆发了海战，闵三娘的父亲、叔叔、大伯全部死在海战里。一些女眷落到穷书生手上，他想也不想，下令全部处决。
“闵三娘当时没有在船上，而是在穷书生的府衙里做她的官太太。闻听消息后她母老虎本性发作，把穷书生的父母和弟弟杀死，然后逃回乡里，纠集父亲留下来的旧部，跑到沿海一座岛屿盘踞下来，从此就做了海盗。她把穷书生恨得牙根都痒痒，于是立下规矩，闵家从此只能由女人当头领，剩下的孩子一律随母姓，男人只是配种的工具，完成‘任务’后一盖杀了，就像黑寡妇蜘蛛一样……”
这番关于闵家的故事，前一段听得我一愣一愣的，觉得故事老套还算有点意思，什么“中了进士后看不起商人出生的妻子”也符合当时的社会环境，因此大概能信个五六分，可听到“黑寡妇”蜘蛛什么的那简直就是100的胡说八道了，而且这“剧情”实在太狗血，于是我连忙让他打住：“我想知道闵琼是怎么回事？她和陈兆峰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成为我的大学同学？穆老大说我那些被伊登劫持的亲友都在他手上，那闵琼为什么没有被穆老大控制？我那些亲友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这连珠炮式的问题一出口，就发现赵祺的脸上有些尴尬，眼珠子开始乱转，暗想：“他妈的又在脑子里想着怎么编故事。”当下大喝一声：“赶紧说！”
我发现，赵祺这厮虽然很厉害、很能打，但缺点就是有点扛不住压力，我这么一吼，他居然就有些慌了。
“咳咳，好吧哥们儿，我实话实说，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得问穆老大和闵琼。据我所知，闵琼的老娘一直没有让女儿参与家里的事业——也就是做海盗，一直把她寄养在亲戚家里，上学念书，过正常人的生活。一直到两年前，闵琼的老娘突然过世，闵琼才回到南洋接手了家族的生意。她和陈兆峰，也应该就是这两年勾搭上的。而且，她在做生意时，对外用的名字也不是闵琼，而是另外一个代号——罗锦华，她这两年也没做过什么太大的案子，因此除了圈里人，包括当局都还不清楚一个曾经在上海念过书的女孩子，现在做了海盗。”
我深吸一口气，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我和闵琼在大学里接触的机会也不算很多，当时给我的感觉，她很美、很文静，而且似乎家境很好，身上穿的、平时用的，都是很有品味的高档货，但也一点都不嚣张。她从来不发微信朋友圈和QQ空间，有时候她会发微信给我，说她在看话剧、看歌剧，然后说天很晚了，她有些害怕，能不能来接她一下，“明天请你吃饭”。我会乐颠颠地跑过去接她——不过这样的机会也只有两次。
毕业后，其实我和她几乎没有任何联络。我也只是听同学说她考上了公务员，但现在想来，这十有八九不靠谱，考公务员要政审，她怎么可能去报考？不过也有一个同学说闵琼其实是出国了，现在想来，这个说法相对靠谱。
毕业后那几年，我也没有再试图弄明白她具体在哪儿，我把她的影子埋在了心里。因为我明白，有时候相逢不如怀念，那些女神在心底膜拜（或者粗俗点说YY）一下即可，真的贴近距离，你十有八九会失望的。
此刻，我就发现面具笼罩之下的闵琼，其实不是让我失望那么简单了——她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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