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他们来到陈宅东面的围墙边,一看之下我就意识到,穆武灵这伙人观察陈宅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于整个陈宅的建筑结构图他们都烂熟于胸。
陈宅所有围墙的上端,都有通着高压电的铁丝网,每隔两米还配着一台摄像头,唯独东面的围墙有那么一段有个豁口。这个豁口是怎么形成的我不知道,但反正是给穆武灵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他们三个人掏出飞虎爪扔上了墙头,纷纷爬了上去,最后赵祺在墙头上伸下了手。我拽住他的手一用力,也颇为轻巧地上了墙。
“哥们儿几个月不见力气见长啊!”赵祺还想夸我两句,穆武灵却回过头来,刀子一样的目光恶狠狠地盯了赵祺一下,吓得赵祺再也不敢言语。
下了墙,我们来到别墅外,穆武灵把飞虎爪扔到了别墅一层楼外的屋檐上。
整个陈宅是一栋漂亮的三层白墙红砖别墅,每一层的最外延都有屋檐和排水沟。穆武灵的飞虎爪正好抓住了第一层楼顶屋檐外的排水沟上,他拽了几下,确信飞虎爪抓牢了,自己第一个爬了上去。小妖第二个,赵祺看着我爬上来,这才最后一个爬上。
这时候的我已经产生了好奇心:穆武灵到底要在陈兆峰的宅子里拿什么东西,要冒这么大风险?
忽然间,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当初他曾经告诉我,把我伪装成陈兆峰的目的之一,是希望我帮助他们拿到陈兆峰手上的另一本《多鲁斯鬼皮书》。
难道今天他们来陈宅,要拿的就是《多鲁斯鬼皮书》?
想到这里,我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三叔公给我的那本《多鲁斯鬼皮书》早已不知所踪,不过上面的内容我已经几乎能够背下来了。如今这第二本《多鲁斯鬼皮书》上,到底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于是,我决心乖乖地跟着穆武灵,看他们在陈家的豪宅到底拿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再作打算。
四个人都到了一层楼顶,二层房间外窄窄的平台上,穆武灵收起飞虎爪,如法炮制地上到了三层外的平台,然后爬上了整栋别墅的屋顶。
很快,四个人全都站到了整栋别墅瓦红色的屋顶,穆武灵扫视了一下我们三个一眼,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你不行的话就留在屋顶吧。”
说着,穆武灵猛地纵身一跃,从屋顶上跳了下去。
我大吃一惊,却看见穆武灵一只惨白的手搭在了屋檐上。我在屋顶的斜坡上小心翼翼,却很迅速地走过去,向下一看,只见穆武灵一只手搭在屋檐上,身子如同猿猴一般一荡,就不见了。
这一下我更加吃惊,连忙趴在屋檐上往下张望,却发现穆武灵整个人蜷缩在一扇玻璃窗外窗台上小小的空间里,右手握成拳,抵在窗玻璃上。
只见他右手用力向里一推,窗玻璃开始发出“咯吱吱”的声音,最后“咔”的一声,居然就这样被穆武灵给硬生生推碎了。
我看得简直目瞪口呆,穆武灵的这份劲道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穆武灵随即把带着血的手伸进玻璃窗上的空洞里,转动把手,把窗户打开来,跳了进去。
“嗖、嗖”两声,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赵祺和小妖就纷纷如法炮制地跳下了窗台,窜入了那间房间。
小妖跳进去后,还从窗台探出身子来,用挑衅般的眼神看着还在屋顶上犹豫不决的我,那意思很明显:“你敢跳吗?”
尼玛,能让你给瞧扁了吗?
想到这里,我血气上涌,学着穆武灵的样子往下一跳,然后双手就搭在屋檐上。
我居然办到了!
然后我开始晃动身体,把自己往那扇窗户的方向晃,晃了几下后双手猛地一放,身体就往窗户那里跃了过去。
然而在松手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不妙——最后这一甩的力道不足,我的身体跃到了距离窗台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就直直地落了下去!
就在窗户边的小妖轻轻惊呼了一声,双手来抓我,可抓了个空!
幸好千钧一发之际,我双手乱抓,居然两只手总共七根手指一下子就搭住了窗台的边缘,我拼命一咬牙,稳住了身体。
小妖立刻要来拉我,我却低吼道:“让开,不用你管!老子自己能行!”
小妖脸色一变,立刻缩手,整个人消失在窗户后面。
我双手用力,狠命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提拉,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不重,整个人还算比较轻松地就到了窗台上,然后跳了进去。
整间房间里光线十分昏暗,几乎只能靠外面的月光和星光才能勉强看清楚里面的景象。
我首先看到的,是赵祺和小妖用吃惊的眼神看着我。
但他们很快就失去了对我的兴趣,而是都去看正蹲在地上的穆武灵。
光线不足,我只影影焯焯地看到地面上似乎是有一个沙盘一样的东西,上面好像还放着一些手办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些船的模型。
我几乎立刻就想起来,在陈兆峰位于九仓电讯中心的办公地点,就有一间暗室,里面也有这种东西。陈兆峰这家伙爱好可真多。
可我发现穆武灵对于这些看上去并没有太多价值的东西似乎格外上心,左看右看了一番,问道:“赵祺,你确信在这个下面?”
赵祺说道:“没错,我在浅水湾镇海楼里的香港拯溺总会里装了几个月孙子,从一个救生员嘴巴里打听到的。这人原本是陈兆峰手下的一个海盗,陈兆峰失踪后,他就乘机脱离了陈兆峰手下,做一个救生员。他就说,陈兆峰不许手下的人到这间密室里来,而且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大兴土木,对这间密室进行整修,似乎还在密室地板里埋了一件很大的东西——他看到一些陈兆峰雇来的黑人劳工把一个羊羔大小的东西用帆布仔细包裹好了,抬进这间密室里。东西再也没有出来,黑人劳工不久后就失踪了。”
小妖问道:“很大的东西?一本书能有多大?”
“一本书”,我更加确定穆武灵在这里找的,是另一本《多鲁斯鬼皮书》。
穆武灵并没有理会小妖,而是对赵祺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了。”
小妖说道:“难道他真埋了部《四库全书》在这里?”
穆武灵抬头看了看小妖,冷冷地说道:“待会儿别害怕,不许叫唤。”
不过5分钟后,小妖还是尖叫了一声。
穆武灵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忽然之间似乎是摸到了什么开关,只听“啪嗒”一声,随即整间屋子里就是一亮。
这亮光是从地板上,更准确地说是从那个沙盘一样的东西的下放发出的,是一种幽兰的光芒。随即,我就看到了一幅让我震撼的场景。
不错,陈兆峰在这里搭了一个模型场景,就和他办公地点的那间密室里一样,只不过场景内的内容有所不同。
用树脂浇筑而成的,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有许多船只伫立着,主要是乌槽船和福船,他们的前后甲板上都安放着弗朗机,也就是红衣大炮,上面的人都在忙碌着,似乎正在迎接一场大战。这些人穿着打扮不一,大约都是19世纪的中国人装束,连头上的发式,也是清朝的那种辫子头。
在一艘非常惹眼的,红色风帆的帆船上,站着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大概30多岁年纪目光直视着前方一艘怪异的船只。他左手按着腰间的佩刀,右手指着这艘怪船,目疵欲裂,似乎在大声叫嚷着什么。
我猜想,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张保仔了。因为历史书上说这个人总共也就只活了30多岁,而且他最喜欢乘坐一艘红色风帆的大型帆船。
只不过更让我惊骇的,是他坐船前面的那艘船,也就是他正在努力指挥部下要击毁的那艘。
没错,那是一艘白骨妖船,或者说,是一艘正在变成白骨妖船的盖伦大帆船。前面一半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后面一半还维持着盖伦大帆船的模样。
其实,在整个模型沙盘里,这样的船总共有5艘,分为3种形态——完全的白骨妖船、完全的盖伦大帆船、一半白骨妖船一半盖伦大帆船。
也就是说,在这个沙盘的世界中,张保仔手下的海盗舰队正在与白骨妖船舰队作战。有些船只已经与白骨妖船接驳,上面凶悍的海盗张牙舞爪地爬到了白骨妖船上,然而这些爬上去的海盗中,有的刚刚爬上去,他们站在白骨妖船的甲板边缘,兀自举刀大喝;其余的,只要踏入到白骨妖船更深的地方的,统统只剩下了半截身体,上半截身体不知所踪,下半截还站立在那里,就好像一段被砍掉树干的、诡异的树桩。
更加惊悚的是,就在整个沙盘的中心位置,海面上露出了两段朱红色的东西,一段是一个木制龙头,一段是木制龙尾,似乎是一艘巨大龙船正在沉没。在这两段朱红色东西的四周,树脂所制成的海面打着巨大的漩涡,将两艘海盗的乌槽船给卷得失去了重心,即将倾覆。
这两段浮出海面的龙船的船首和船尾让我想起了美狄亚岛上地穴中的那艘沉船的模型——沉船的模型做得固然是粗糙了一些,但大致上这两者有六七分的相似度。
“史载张保仔在嘉庆十五年,也就是1810年向清廷投降,接受诏安,此后便带领手下这帮海盗开始为清廷去剿灭其他海盗。后来因战功积累被擢升为福建闽安副将,委任到澎湖驻守。道光元年,也就是1821年,林则徐向清廷上奏,‘勿忘台湾郑氏’,意思是别让张保仔做大,成为郑成功那样的人物,割据海上。林则徐请求调张保仔麾下的水师去堤闸滩附近剿灭‘妖孽’,但‘妖孽’具体是什么,林则徐没有明说。不过1年后,奉命前往堤闸滩,也就是现在南沙郑和群礁附近的张保仔水师就几乎全军覆没了,而且张保仔本人也死在这场战斗中。”赵祺看到沙盘,居然能讲出这么长的一段典故,倒也让我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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