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个“人”的样子很像是一只“流鬼奴”，矮小，而且四肢以及躯干的比例非常怪异、扭曲。
我连忙不顾一切地游了过去，可是我很快就发现，我的速度根本就追不上那只“流鬼奴”，即使是带着一个人，它在水中也是游刃有余，两条腿一摆，身后就留下一条白色的尾迹，向大海深处前进了五、六米。与此同时，我哪怕是拼尽了全力，也只能前进两、三米而已。
就在我逐渐陷入绝望之际，对方忽然停了下来。
那只“流鬼奴”（或者说穆武灵口中的“流鬼妖”，当时我还分不清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在那里踏水，瞪着血红的眼睛，指甲奇长的右手牢牢卡住小妖的脖子，对着我龇牙咧嘴，露出残忍而讽刺的怪异笑容。
小妖闭着眼睛，俏丽的脸时不时被自己飘散的头发遮没。
她的潜水面罩和氧气管挂在头颈上，并没有戴上，这意味着她是窒息的。此时她的脸色惨白之际，嘴巴里不时吐出一个个泡沫，似乎是长时间的窒息后，正在把肺子里的最后一点空气给吐出来。
这样子让我想到当初的伊登。“德川号”海难时，她被“海罗妖”挟持走了，当我再度见到她时，她可以说是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我发疯一样地游了过去，而那只“流鬼奴”只是对着我笑，似乎在对我说：“你来呀！”
可是等距离靠近了一些后，我忽然发现它好像并不是在对我笑，而是在对我身后的某个人在笑。随即，我就感到眼角黑影一闪，另一个人从我身边擦了过去，飞速游向了那只“流鬼奴”，速度之快简直令我无法想象。
是穆武灵。他从我的身后超越了我，有如利箭一样，射向那只挟持着小妖的“流鬼奴”。
出乎我意料的是，“流鬼奴”并没有逃跑，而是踏着水在原地，两只血红的眼睛向穆武灵抛来挑衅意味实足的眼神。
穆武灵以最快的速度向“流鬼奴”逼近，他和“流鬼奴”之间的距离也在很短的时间里缩短到似乎伸手可触的地步。
穆武灵伸出手，想去抓小妖——此时小妖嘴巴里所吐出的气泡已经很少，她的脸色也变成了青紫色。
我清晰地记得自己5岁时，无意间在家乡的一条河边看到过一个被溺死的孩童，他的脸就是这样的青紫色。
我发狂般地划动四肢，想距离小妖近一些，但一切只是徒劳。理智告诉我，能否救到小妖，只能看穆武灵的了。
穆武灵右手的指尖碰到了小妖的肩膀，也就在这时，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变化发生了。
“流鬼奴”的脚踢了出来。
他的脚掌上握着一把匕首，对的，他的脚居然能够像手一样握住一把匕首。
匕首凶狠地直刺向穆武灵的肚子。
这一下变化来得迅捷至极，我暗自估量，如果我是穆武灵，断然没有机会闪躲。
但穆武灵在海水中一个漂亮的侧身，“流鬼奴”脚上的这柄匕首就从他的胯部擦了过去。
随即，穆武灵游了过去，他将小妖头颈上的氧气管了小妖的嘴巴。但很快我和他都绝望地发现，小妖并没有恢复呼吸。
于是，穆武灵把氧气管拔了出来，伸出双手捧住小妖的脸，嘴巴凑了上去，与小妖的双唇相触——他要将自己肺子里的空气注入到小妖的肺叶中，帮助小妖恢复呼吸。
也就在这时，“流鬼奴”脚上的匕首第二次刺了过来。
此时，“流鬼奴”与穆武灵之间的距离极近——只隔着一个小妖。在我看来，穆武灵如果想要躲闪，还是有机会的。
而穆武灵很显然也察觉了“流鬼奴”这阴毒的第二击，他略微侧了侧身——但也只是略微侧了侧身，因为如果动作过大，他就无法继续帮助小妖恢复呼吸了。
于是，这一匕首正好扎在穆武灵的上。
殷红的血液立刻从穆武灵的飙出来。
在血水将匕首在海水中的样子全部遮蔽之前，我终于发现，这把匕首就是小妖经常所使用的那把M9军用匕首。
是穆武灵送给小妖的匕首，如今却被这只“流鬼奴”用来刺杀穆武灵。
“流鬼奴”二击而中，显然兴奋异常，它试图用脚掌把匕首拔出来再去刺穆武灵，可是我眼看着他腿上的肌肉鼓胀着，匕首却就是拔不出来。
穆武灵腹部肌肉的力度简直到了骇人的程度，居然能够牢牢刺入肌体的匕首。
此时，我距离他们较劲的地方只有两三米的地方，我清晰地看到，小妖青紫色的面色略微好转了——穆武灵的人工呼吸已经有了效果。
可也就在这时，“流鬼奴”的左脚和左手伸了出来——左脚蹬在穆武灵的肚子上，左拳击打在穆武灵的头部。
穆武灵全身一震，似乎是在巨大的打击力下昏厥了，双手从小妖的面庞上松开，整个身体似乎也下来，开始直挺挺地向上飘去。
而小妖失去了穆武灵的人工呼吸，嘴巴里吐出了几个气泡后，面色迅速恢复为先前濒死般的青紫色。
“流鬼奴”见状，脸上露出大喜的神色，当即作势就想扑上去继续对穆武灵不利。
就在这时，我终于赶到现场，拦在穆武灵前面，准备与“流鬼奴”搏命。
“流鬼奴”楞了一楞，看看我，又看看穆武灵，血红色的眼珠子转了一转，卡着小妖的脖子就往海底游去。
我立刻就去追。
我那时的打算，是哪怕死了，也要死在追击这只“流鬼奴”的路上。我什么都不及穆武灵，但在黄泉路上，我一定能比穆武灵先一步陪在小妖的身边。
可是，我的水性和这些怪物相比实在太弱，拼命地划动着四肢，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流鬼奴”游向大海的深处，小妖那软绵绵已经没有半点生气的躯体在我的视野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几乎化作一个黑暗中难以看清的黑点。
我为什么不能游得再快一些，我为什么不能像穆武灵那样去保护小妖？我这种没用的男人不如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那时，我几乎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一个劲地往大海的深渊处，小妖消失的方向游动。
直到一个手掌搭在我肩膀上。
我能够感觉得出，是穆武灵的手掌。他在阻止我继续向前。
我理都不理他，还试图拼命地游、拼命地游。穆武灵猛地把我右手抬起，把我右手腕上的潜脑显示屏抬到我跟前。我一看，氧气瓶里剩下的空气只能坚持不到1分钟了。
可我不管这个，还是要往深渊里游。其实我早就知道氧气瓶里的空气已经是不够的了。
终于，我的后颈被穆武灵重重切了一下，颈动脉压闭的后果就是我的脑子一阵眩晕，在刹那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被穆武灵拉着向海面上浮。
我不想去海面，我只想去海底。因为小妖不在海面，她在海底。那里如果是她的坟墓，也应该是我的葬身之所。
我忘不了和尚岛上的第一次碰面，她那身干净利落的打扮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
我忘不了无名小岛上的一个月，她对她哥哥刻骨的情谊给我的震撼太强。
我忘不了香港海岸边那个洞穴中的一晚，她偶尔显露的柔情给我的幸福太浓。
“娘炮”也好，“书呆子”也罢，我愿意被她骂一辈子。
拳打也好，脚踢也罢，我愿意被她虐一辈子。
她爱的是穆武灵？没有关系。
她只是拿我当备胎？没有关系。
别人这样对我，不行，绝对不行！
她这样对我，没有关系！
我贱？也许！
我愿意，他妈的爷爷愿意！关你们屁事！
泪水涌出了眼眶，此时我已经明白，这个性情如同烈火一般的女子在我心中的地位。
闵琼已是浮云，我的心中只有她——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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