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落水的是沈明成父女俩。
他们浸泡在水里,原本已经昏厥的沈云衫,或许是脸上伤口被盐水浸润的关系,猛地醒了过来,抱着沈明成痛呼起来。
“啊啊”的叫声和四周石头落水的声音一道,让我闻之心悸。
沈明成此时双眸中的妖光却收敛下来了。他踩着水,抱着女儿,说道:“云杉,你母亲死得早,我只是想和你多呆些时间,多照顾你一些时间。可惜老天不帮忙……你走了,爸爸陪着你吧!”
就在这时,天空中两张“人脸”猛地对着沈明成父女俩俯冲而下。沈明成在水中并没有躲闪,而是任由两张正在狰狞怪笑的“人脸”击中,两张人脸很快在沈明成父女俩的身上,印下两个绿色的印记。
这两个印记又变成了两团火焰,并且飞快地在他们身体上蔓延。
“沈云杉”发出了“啊啊”的惨叫声,而沈明成则紧咬着牙关,忍受着火焰炙烤的痛苦。
很快,这父女俩的全部身体在水中燃烧了起来!
这一幕完全违反了物理规律,同时也诡异恐怖到了极点——一对追求永生的父女,最终抱在一起在水中化为了灰烬。
但我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感慨这一幕,因为我已经自顾不暇了。
湖心小岛沉没了,我身子底下那口黄金棺材也掉入了湖水里,并且迅速往湖底沉去。而原本诡异地悬停在棺材内腔上方的的棺材板,似乎被无形的线牵着一般,也同时向湖底沉去——保持着与棺材本体之间的相对位置。
这一下被绑在棺材板上的我也溺水了,而且是根本无法摆脱、挣扎。
棺材连同盖板在湖水中下沉了整整5分钟,也未见底,而窒息的痛苦已经开始让我抓狂。虽然这种肺子里空气被耗尽,想吸气又吸不到的绝望感觉我已经不止一次地体会到,但我还是忍不住地拼命扭动身体,看有没有办法挣脱绑住我的链条。
我手腕上的皮肤都磨破了,我甚至能够感受到腕骨和铁链之间的直接摩擦,即便如此,这些铁链仍然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
四周的光线越来越暗,起先我还能够看到那些从建筑物顶部坠落的巨石,同这口棺材一道向湖底沉去。后来只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轮廓,再后面,连轮廓都看不到了,四周一片漆黑。
我的心里面也是一片黯然: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
黑暗之中,忽然闪起两道光柱。
一黄!一蓝!
这两道光柱就好像探照灯一样在水中四下摆动,让我感受到一线希望。
肯定是穆武灵,这家伙来救我了。
不过这厮为什么要来救我?就在刚才,他还要我的命来着!
应该是小妖,应该是小妖求他来救我的。可是……可是小妖刚才明明也是要杀我的呀,他不是让穆武灵来杀我吗?
那可能是其他的海罗妖了。
无论如何,现在我能指望的,只有这两道光柱了。我只希望这两道光柱的主人快点找到我,要么把我救出去,要么直接杀掉我,甚至吃掉我——我实在不想在水中窒息而死,这是我所能想象的,最可怕的死法。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
“咚!”
随即,我就感到身体一顿——棺材和棺材板似乎停止了下沉。
到底了,黄金棺材沉到湖底了。
我可不想溺死在湖底,死了以后尸体还要在水里面浸泡上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才有人发现。
两道光柱也就在这时,似乎是锁定了我这里。很快,一个矫健得如同鲨鱼的人影窜了下来,来到我左边,用他那两只释放着异色妖光的眼睛向我这里张望。
没错,是穆武灵!
他迅速游了过来,我扭头看去,只见他四肢摆动着,以惊人的速度朝我这里接近。
能再快些吗?再快些吧,老子受不了了!
几秒钟后,穆武灵到了。
他把头探到棺材顶板和棺材内腔之间,开始察看我手上、脚上的链条,并且伸手去拽,试图帮我拽开。
我心里面略定,这厮出手,我应该能够得救。
可也就在这时,忽然间我就觉得棺材板向下一动。
穆武灵一愣。
随即,棺材板又向下沉了好几厘米。
我猛然间意识到,棺材板正要与棺材本体重新合拢!
而此时,穆武灵一半的身体还在棺材板与棺材本体之间那道缝隙的外面,如果此时合拢了,他就会被腰斩。
这个经常开挂的妖人被火烧成那样后还能复原,不知道被一切二后还能不能活。
很显然应该是不能了,因为在那一刹那间,我借着他眼睛里放出的光芒,看到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这厮只有在发现事情可能搞不定时,才会改变“面瘫”的作风,露出一些表情来。
不过他的反应也是快到了极点,就在棺材板和棺材合拢的那一刹那,他居然钻了进来。
就在他脚趾头进来的那一瞬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棺材板和棺材合拢了。
我心底里一凉:完了!若干年后,这口棺材被发现,发现合葬着我们俩,考古工作者肯定会说,这是这个时期“腐文化”盛行的标志,两个基友浪漫地用黄金棺材埋在水底。
事实上,刚才在湖心小岛上,发生“地震”时,棺材内腔里的那些可怕的场景就消失了,就好像全息投影仪被关闭了一样。此时,棺材内的整个空间里更是漆黑一片,连穆武灵眼睛里放出的妖光,都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不过在他用力的拉拽下,绑住我手脚的那些铁链都脱开了,我的身体恢复了自由。
“待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要吃惊,都是假的。”
就在这时,穆武灵忽然说了一句。
嗯?什么意思?
更让我吃惊的是,他……他怎么能说话,棺材里应该充满了水才对?
可我立刻发现:首先,我所在这个空间的大小,似乎远远要超出一个棺材内腔应有的大小。其次,四周好像不再是让人窒息的水了,至少我能够呼吸了,没有窒息的痛苦了。
“这……这里是哪儿?”我问道。这时,我忽然发现我也能说话了。
穆武灵没有回答。
我连问了几句,他还是沉默以对,我索性也不再说话了。
忽然间,我就感到他一只冰冷的手,把我的右手给握住了。
太冷了,简直比女孩子的手还冷,而且女孩子手上的皮肤比较细嫩,这厮的手简直跟石块一样。我本能地想要摆脱,可是他使劲地一握,我立刻觉得手骨都要被他捏碎了,剧痛之下只能放弃抵抗。
忽然间,我就觉得眼前一亮,一副宏伟的场景如同全息电影一样出现在我们的前下方。
那是一棵树,一颗生长在海底,树冠随着海中的水流左右摇摆着的树。这棵树极其巨大,光树冠的直径大概就有2030米长,连树干的直径也达到了十米左右。而树干下,是庞大而盘根错节的树根,深深扎入海底山坡的岩石缝隙之中。这树木的树干和枝条是灰色的,枝叶则是淡绿色的,已经淡得接近白色,显然是远离阳光,缺乏光合作用的关系。但它们的质地都是半透明的,里面的经络都隐隐地能够看到。
在这些“树枝”的顶端,“结”着一个个椭圆形的果实,正是这些果实在散发绿色的幽光。这些果实是全透明的,里面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飘动,好像一个胚胎在子宫中悬浮。
这种树我见过,当初在“德川号”海难时,我曾经被这种树上伸出来的藤蔓缠住。而伊登也就是在这颗树中,变成海罗妖的。
如今又看到这种树,我不由得心中一颤。
“呜”
恐怖的号角声从头顶传来,我抬头一看,能够看到一艘船的船底正在距离这里2030米的海面上划过。
居然是那种白骨妖船!
这场景如同噩梦一样,让我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白骨妖船在这颗海底巨树上方停留,并且扔下许多东西来。
起先因为距离较远,光线不佳,还看不大清,等这些东西向下沉了几十米,到了我近前时,我这才发现,居然是一个个的人!
身上绑着一块石头,所以能沉下来。这些人很多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还有一些则还在挣扎,但也是非常虚弱地挣扎,看样子已经垂死。
穆武灵握着我的手一抬,指向一个方向:“你看看,那是谁?”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穆武灵——或者,准确地说,是穆武灵的尸骸。
那个“穆武灵”穿着一身绿色的衣服,好像是上世纪60、70年代比较流行的那种军装绿,胸前有两个弹孔,正在往外冒着血。
这个“穆武灵”是被枪打死的。
我吃惊地扭过头,看着旁边的那个穆武灵。那个穆武灵也扭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但我真是觉得自己看到了鬼,本能地试图甩开他的手,却无果。
再看那边,那具“穆武灵”的尸体上绑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拖着他向海底沉去。
就在这具尸体接近那株妖异至极的海底巨树时,这株巨树的树冠间伸出许多淡绿色的藤蔓,卷住了他,然后将他拖入了树冠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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