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知:【12】第六味（完）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一瞬间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恍惚。

我连眼睛都没眨，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死亡不再忌惮，还是压根怕的忘记了眨眼睛。

眼看着那血盆大口缓缓的逼近。

我脑海里却浮现的是这一辈子经历过的很多早已忘却的事情。

这种感觉以前看书上就讲过，人在濒死的时候，脑子里会像放电影一般的回放自己的记忆。

一时间弄的眼前的景象跟脑海里的回忆重叠了起来。

也分不清是真是幻了。

我想起小时候的几个玩伴，那时候家里的饺子馆只是一个小作坊。

几个小孩绕着饺子馆疯跑，每次都被我爸爸骂。

此时，我仿佛重新看见了那些早已失去联络的玩伴。

那些玩伴正像玩做迷藏一样，在饕餮的脚下徘徊。

跟着竟然都飘了起来，越来越模糊。

看来是真的这辈子就到这儿了，我很想叹气。

却猛地瞥见了什么似的。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那饕餮也忽然停了下来，这时我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

这是之前守岁从瓶子里放出的几个妖怪。

五味入市郎？

我大喊了一声，守岁你看！

守岁啊了一声，笑道，真是定数啊。

他话音刚落，猛地就见饕餮头一甩，将那个几个小孩子的轮廓一口吞了进去。

听着那饕餮咀嚼，我都感觉像是咬在自己身上一样。

我说妈的，这些妖怪怎么不跑啊！

守岁挪了过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腿上已经不知道何时被撕下了一块儿肉。仿佛已经透着骨头了。估计是饕餮咬的。

你还行吗？我问守岁，寻思了以下，准备把上衣撕了帮他包扎下。

守岁把我的手打开说，盯紧了看那边，错过了这辈子就没机会了。

仿佛是被守岁说中了什么，他刚说完。

那饕餮忽然就大吼了一声，这次因为离得距离太近。

这吼声就像飞机从耳朵边起飞似的，震得我头都晕了。

却见那饕餮在地上开始不停的晃动，似乎很焦躁。

躲远点。守岁用一只手撑着站了起来。回头朝人良喊道，都醒醒，你不想吃饕餮肉吗？

人良本来半晌都没再动，这下竟然直接坐了起来。

一行人都退了几米远，聚到了一起。

这时那饕餮已经开始有些萎靡了。

可仿佛还是在硬撑着站着。

它要死了吗？我问守岁。

差不多吧，可惜了五味入市郎了。守岁感叹了一下。

跟着眼前的景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只见饕餮晃晃悠悠的刚要摔倒，突然整个身子都仿佛胀大了一倍。

但只一瞬间，饕餮忽然张开嘴猛的呕出了大量的黑色的污垢。

也分不清是血是肉，只闻得见一阵恶臭。

起初饕餮还能勉强站着，呕到最后已经完全倒了下来。

地上的污垢已经足有几厘米厚了，那饕餮刚倒下，就像是被污垢吸住了一般。越陷越深，都没等我叫出声来，很快就消失了。

我听见人良一身大喊，你们谁扶我过去啊！

守岁安慰了他一句，别想了，命里吃不到。该着。

说完守岁就咳嗽了一声，告诉我，饕餮，传说中的龙子。生之不全，也就是先天残疾，无法进食。差点夭折。这龙子嗣不多，自然痛彻心扉。传说里据说女娲见此情此景，念及龙乃上古神兽，又保人风调雨顺。就摘取一块天，为饕餮做了胃。饕餮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可女娲没有料到，这天地天地，包含万物。用一块儿天做成的胃，导致这饕餮胃口无限，吃掉一切它见到的东西，后来甚至妄想吞食天地。

女娲这才出手，将饕餮制服。

天地间的生灵才免于涂炭。可这饕餮，女娲又舍不得杀掉。在传说里，女娲就将其镇了起来。每过一千年，会放其出来一刹那。让饕餮吃些东西。这一刹那实在太短，凡人根本无法看见。所以这饕餮自古以来，只有传说中才有记载，就连他们都没亲眼见过。

之前人良在山中发现的地方。

可能就是镇饕餮的位置。不过那本来的镇官印，也就是行内里所谓的镇妖的法宝，被人抽出了半个。山林里的那些死去的士兵，必是当初准备把整块儿封官印取走，可谁料只取出半块，那饕餮的力量就足以杀死附近的人了。这才有了那些尸体，和打仗的痕迹。

想必当时的某个君王，定想得到饕餮。派了很多官兵去的，可始终有去无回。这事就按下不动了。

直到人良发现封官印，不小心将它带了回来。

那饕餮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可想必是还在担心女娲下罪惩罚。并没有立刻现身，而是先按兵不动。跟着那封官印一起回来了。同时，对于饕餮而言，千百年历史轮转，它可能还以为取印的就是当初冒犯它的那些士兵，这次跟回来是想直接对付士兵的主子。

可惜，这东西毕竟对食物的贪欲大过了一切。

本来隐藏的很好，等到我们带着五味入市郎回来。它就实在忍不住了，一口吞掉了一个。

毕竟这五味入市郎，代表了世间所谓美味的集合。

对于它来说，是个天大的诱惑。

而刚才我们看到了，就是它吞了五只五味入市郎。

这世间美味，不知道初一跟没给你说过。本来就是上天赐予人类的奖赏。

这要是单独吃掉一两只，倒也罢了。可五只全部吃掉。

这就等于逆天而行。

那五味入市郎，代表的可是世间全部有这些味道的东西。

这饕餮再能吃，一瞬间将所有东西都塞了进去。

必然会撑死。

刚才它吐出的，可能就是传说里它那用一块儿天做成的胃了。

最后它倒在了自己的胃上，被胃吞噬掉了。

这说到底，也是一个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环吧。

守岁明显在强挺着讲完这些话。

中间时不时的就被咳嗽打断，我几次想看他是不是在吐血。

可每次他都用手捂着。

整个庄稼地，又恢复了之前的空旷。

那饕餮就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般，除了地上倒着的几个人，和那已经坍塌的棚子之外。谁也无法证明，这东西真的出现过。

我听了守岁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这事情说到底，还是跟人有关。要是没有人取出半方封饕餮的印。

也就不会有今天的状况出现了。

说到底，究竟是人的贪欲害了人，还是饕餮的贪欲害了饕餮呢？

想到五味杂陈，我忽然为那几只小妖怪感慨。

这就算是同归于尽了吧，那些妖怪究竟是为了救我们，还是心知那饕餮一旦发起疯来，会毁掉整个世界，所以才出手的呢？

总之，我是得不到答案了。

之前光听初一说这妖怪，如今亲眼见到了，也只是几个模糊的轮廓而已。

我问守岁，那五味入市郎是死掉了吗？

守岁忽然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三鲜饺子，以后做饺子的时候用点心。记住是五味救过你的命。说完守岁点起了烟斗，抽了一口再说道，自有定数，你要是活的够久。就知道这个世间死不是归宿。只要五味世间还有，那五个小朋友总会在出现的。

我听了倒是安心不少。

只是我不知道，再出现的五味妖怪，还究竟是不是我们见到的这几只了。

不过我也不想追问了，还是给自己一点希望吧。

几个人在原地缓了很久，初一终于醒了过来。不过人还是很虚弱，之前在饕餮的嘴里，他是真的用光力气，撑不住才昏了过去。

我是头一次见到年也会昏倒，还觉得挺新鲜。

等到一行人艰难的走回到高速上，我这才发现天都已经开始亮了。

所幸，车没被拖走。

不过估计就算之前有拖车来拖，看见庄稼地里的景象多半也是会吓跑了吧。

只有我的身体状况最好。

回去的路上是我开的车。初一和人良上了车，都睡了过去。

起初只有守岁在跟我有一句每一句的说话。

后来我干脆直接告诉他，想睡就睡，不要硬撑。毕竟打了一宿，体力不支也是正常的，不丢年。

守岁就说，这可不是他撑不住了要睡，是我不跟他聊天了。他没意思，只能睡。

我听了也只是打个哈哈，很快守岁就也睡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我也有些犯困。

所幸勉强撑住了没打瞌睡。等到又回了饺子馆。

初一已经恢复过来了，我就把守岁和人良交给他照看。

自己倒头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等到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整整睡了一天了。

我的几个伙计，见他们在店里，知道是我的朋友。就还安排了一桌饺子。

我醒来的时候，正看见他们仨坐在桌子前面大眼瞪小眼。

于是只好自己下厨，弄了点菜。

那人良尝了几口就说味道不行，非要自己去搞几个吃食。

不过这也是好事，我倒是真的又尝到了所谓美食家的厨艺。

真不是盖的。

只不过这菜就享受到了一回，第二天，美食家就表示要继续去寻找第六味，就此告辞了。

这事到这儿算是了了。之后的很多天，我们都没再接生意。

倒不是在等他们养伤。

而是一时间的心情还没缓和过来，始终还沉浸在饕餮给我的震撼当中。

可惜的是，这事跟谁说谁也不会信的。

不过通过此事，我倒是又注意到一点年异于常人的地方。

那守岁的之前的伤，深可见骨。没成想第三天就已经完全好了。

弄的真是好生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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