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我同学宿舍的路上,我把我的看法和他大概分析了一下,他觉得我有点太过主观了,而且神神叨叨的,反正他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出来对方态度和情绪上的异样。
我说这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做生意练出来的(其实我觉得这和我墨脱的经历有关),人性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东西,撒谎的人因为心虚往往会多想,不管事情过去多少年,他们总觉得人人都还在关注,所以他强迫症一样继续演戏,需要以这种方式让所有人认为,他还在奇怪和焦虑这件事情。事实上,这个社会没有人会对这种事情保持长时间的兴趣,他就算从此不提,别人也不会一直追究。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内心需要这样的行为来让自己觉得舒服。
所以他找我同学,引荐我来,本身就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且,他肯定认定了,我们这种人一定解决不了问题。
他要的只是一个说法,这样在他和其他人讨论的时候,他就可以说:“哎呀,我都找XX商量过了,他帮我找了一个很厉害的人过来,都没有弄清楚,不信你可以去问XX。”
之后,我便和我同学约了人去打兔子。事实上我们没花太大的力气,他们的泥水工在工地上养了二十多条狗,据说原本是打算冬天吃狗肉火锅的,结果狗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拼命地捕兔子给他们吃,现在狗已经获得人权了。这一晚上,我们就在篝火边和他的同事烤兔子吃了,狗很坦然的躺在一边分一些兔头,我很欣喜狗得人权不用我去拯救,不由得想起了我爷爷小时候和我一起玩狗,心中暖暖的。
野地里没什么信号,回到宿舍之后,我同学的手机才连续收到了十几条短信,他打开手机,发现全部都是未接来电提醒,是那个讲师打过来的。
同学回了电话过去,结果接电话的是老太太,也就是讲师的妈妈,她希望能再见我一面。
当时已经很晚了,我们喝了啤酒,吃了一肚子干烤的野兔肉,脑子里的血全部集中在了胃里,感觉不是很适合再去见他们。但是老太太坚持要立即见到我们,又是求爷爷又是拜奶奶的。老太太我家里也有一个,大半夜的这么整让人于心不忍,只得洗了个澡就出发了。
就这么一路打着瞌睡到了讲师的家里。小县城的水泥楼没有太多的照明,只有楼梯口有一盏小白炽灯,让我感觉有一丝异样。
可能我之前的形容有一些急促,事实上,他们住的房子是一个背光的一居室,老旧,且是八十年代贴报纸的那种装修方式。
这其实是老太太住的地方,讲师的经历很简单,他在进大学之前,一直是县里的小学老师,自学考上大学,大学毕业之后,便到了城里,后来在城里留校任职。
所以讲师在城里有自己的住宅,他现在待在老太太这里,是因为迁坟之后老太太的情绪不稳定。
两个人住在那么小那么阴暗的房子里,其实我也经历过。当时那个年代,一居室其实也算是不错的房子了,如今上海等地还有不少这样的居住结构,一居室住的可不止两个人。
现在的问题是,他妹妹的遗骨,就在里屋放着,我推测是放在书架上(盒子是一个书盒),我相信对于生活稍微有一丝洁癖的人,都会觉得这样的状态是诡异的。
压抑的居住环境之下是更压抑着的情绪,他们却似乎对此毫无感觉,这就说明,这个家庭平时的状态恐怕也十分畸形。再加上这半夜萧索的县城和那盏白炽灯的奇怪状态,我忽然担心进去之后,老太太和那个讲师会不会直接把我弄死在里面。
假设这里有什么阴谋的话,我过多的“表演”可能会让他们误解为我真的知道了他们的秘密,那这么畸形的生活状态很可能会让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除掉我。
于是,我让我的同学在外面等着,我开着手机和ta他连通,自己一个人上了楼,这样有问题他还能支援我。
后来证明,这个举动是走运的。倒不是真如我推测的那样有阴谋,而是我一个人的到来,正好打消了他们的顾虑。而且事后看,即便是我真的知道一些什么,我也肯定会是一个人来,因为他们要说的事情,确实不适合让更多的人知道。
第一次见到老太太,和我想象的不同,这个老太太硬气得很,大脚,眼珠是混浊的,抽的当地的一种草烟,劲道比胖子抽的还大。我承认,这烟给了我个下马威,最开始的几分钟我都觉得脑袋疼。
第一感觉和电话里的苦苦哀求不同,这老太太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没接她递过来的烟,这些方面我都非常注意。以前我会因为面子问题或者好奇心去接一根抽抽,有些土烟有毒抽了会吐,我往往会出洋相。
大概闲扯了几句之后,老太太就先向我道了歉,接着骂她的儿子。我知道其实没什么好骂的,她不过想让之后的话题有个由头。果然,骂了两三句,老太太就用半生不熟的当地话,夹着类似于普通话的口音问我道:“这位老板,你是做什么的?”
这个时候,我的压力其实很大,因为我并不知道骨头上的蹊跷,我很怕她单刀直入。反而她阴测测地问这些,我倒是能侃。
于是我想了想,就对她道:“我是看风水的。”
老太太闻言,手哆嗦了一下,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讲师,对我道:“我就知道。”
我趁机问道:“老太太,你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弄——”
我故意没说完,老太太又开始骂那个讲师,骂得非常恶毒。她用的是当地话,我能听懂个大概,意思是:“还不是他,我说那块坟地葬不得葬不得,他非不听。他就是舍不得那几个钱。这个贱怂,第一迁坟的时候,那个风水师就说了有问题,他愣是不听,牛B哄哄地说什么是迷信。”
讲师没有任何表情,就低着头任骂。
听着停着,我就听出点门道来了:第一次迁坟,这么说,现在的这次迁坟,已经属于第二次了,第一次迁坟的时候就已经有问题了。
老太太还在继续骂,我劝了几句,老太太就哭起来,说这可怎么办哦,师父你要帮帮忙。一边哭着说着一边骂讲师。
我正琢磨着怎么说话,忽然,毫无征兆地,那个讲师一下把桌子掀翻,烟灰铺了我一脸。接着他冲到房间里,抱着那个装骨头的盒子就往外走。
事实证明,大家都爱吃碳水。
我不想再昼夜颠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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