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勇让王朗去请飞云子,当时蛮和尚就言道:“寨主何必以此为虑,咱们山上有这许多好汉,还怕殷龙怎样!即使飞云子有了他意,俺这刀枪头上,也不致落在人后。”王朗道:“多谢诸位仁兄竭力帮助,但是强中还有强中手,纵有能人总不比这座高楼可静以待动。”说罢,便命人到飞云子房内,请他前来商议。飞云子自救了天霸,深恐被人看见,进入房内,先将自己的宝剑、许多暗器藏在身边,准备厮杀。到了天亮时候,外面杀声渐渐地散去,忽见一个喽兵,匆匆进来说道:“王寨主在方厅内守候,请寨主速去议事。”飞云子只得起身,随那人走入厅内,见众人闲坐,里面并无防备之意,心下方才坦然。只见王朗起身言道:“云三哥!这也是小弟薄命,难得你老造下此楼,蛮望共成大事,不料天霸两次三番,被他逃脱。今日上楼,期其必死,谁知王杰与赵五兄弟顺了官府,救了众人,不又是‘画虎不成反类狗’吗?因此请三哥前来,为俺划一个良策。”飞云子听了此言,不禁大喜:“也是他气数该绝了,他既请俺划策,不趁此时将原图骗出,更待何时?”想罢,乃道:“这事请寨主无须多虑,但能信实待俺,不听馋言,这座高楼凭在小弟身上。莫说黄天霸受伤甚重,性命尚且不保,便是转死还生,前来攻破,也不过是自寻苦恼。但此非一朝一夕的事件。现在楼下杀死众人不计其数,且命人前去埋殓,然后命人下山访天霸消息。一面山上置下埋伏,整顿高楼,再图机会,还怕什么官兵攻打?”王朗听了言道:“三哥如此用心,真乃合山之福,小弟敢不深信?但是这楼图尚在楼顶上面,与夜光杯收在一处,一时尚难取下。”飞云子见他不肯取出,当时也不催促,但道:“此乃不急之务,从缓整顾便了,但是山寨前面,非严加把守不可,恐殷龙见女婿受伤,前来报仇。”王朗也只得依言办理。
不说飞云子守候楼图。再说赵五将天霸救出,一路到了客店,早已不省人事。赶将人杰放将下来,赛花见丈夫命在垂危,不禁放声大哭。赵五道:“人杰虽然受伤,一时尚不致送命,但是天霸头足皆肿,神志糊涂,恐其性命不保。飞云子临行之时,说是消除万毒丸方得救性命。但不知此丸在何处购买。现在且不必痛哭,打算主意,救人为重。”殷龙想了一回,道:“从前人杰伤痕,幸得褚标前来救了性命,此时这消除万毒丸是何人所造,绝非市廛药铺购买。咱们一面将那万功散,先为他敷上,一面命人奔赶淮安送信,或者张桂兰与众人知道这个药名,也未可知。”殷龙正然吩咐各事,但见人杰睁开二目,向殷龙说道:“岳父不必焦愁,前在淮安,每闻张婶母谈及,说他父亲张七自制练就一丸,名为消除万毒丸,无论跌打刀伤,虫蛇恶毒,将此丸服下,不到一夜工夫,便能起死回生,上场交战。孩儿的伤痕,尚无大碍,岳父可从速命人向淮安而去。”殷龙听了此言,虽是有了出处,但是天霸受伤甚重,往来有个月日路程,设若辗转不及,送了性命,如何是好?心下正自踌躇。王杰道:“此去淮安非俺不可。咱这两条铁腿,一日可行二三百里,约有半月工夫,便可回转,不能耽搁。你老如有书信,从速写成,就此便去。”殷龙道:“此乃汝亲眼所见,前往淮安见了大人,但将这细情说明,自有人去请桂兰前来解救。”说毕,王杰就带了包裹,出门而去。
且说万君召自与飞云子弟兄别后,与普润到了河南,一病不起,只得命普润先去送信,自己在客店养病,一月有余,方才痊愈。然后动身往淮安,不意路遇王杰,二人结伙同行。这日到了施公衙门,把一切情形向施公禀明,施公命快传桂兰,命他还速前往凤凰岭父亲处求药,以救天霸。桂兰带着两个亲随,一个丫头,跨上鞍鞒,飞马而去。
话休絮烦,三日后,张桂兰到了凤凰岭,跳下马,拔出刀上了山坡,早有个喽兵对面而至,桂兰上前问道:“孩子听了,咱们老爷子可在山上?”喽兵抬头一看,见是桂兰前来,登时笑言答道:“姑奶奶从何到此?咱们老爷子正在山上,你老但上山便了。”桂兰只得迈步上前,过了山寨,再向西望,与从前的景象不大相同。当初这凤凰岭前一带树林,皆按着九曲三弯的埋伏,现在一片空地,改作田园,现出了隐士的气象。当即到了寨门,直向内而去。走了两重厅屋,到了东花园内,见许多孩子拿着鱼竿,张七坐在墩子上面,看着众人钓鱼。桂兰不敢遽然上去,轻移莲步,到了前面,正拟上前行礼,早被那几个喽兵看见,齐声叫道:“老爷子!你昨日思念着姑奶奶,这不是桂姑娘回来了?”桂兰见众人喊叫,趁此便跪了下去,说道:“爹爹在上,女儿桂兰这旁有礼。”张七转身一看,果然是桂兰前来,不觉大惊失色,连忙问道:“我儿权且起来,有话问汝。前闻天霸升任总兵,汝为何不在衙门?来此何干?”桂兰道:“爹爹有所不知。只因琅玡山王朗造下高楼,盗取琥珀夜光杯,藏了皇家的宝物。因此施大人三打琅玡山,未能将楼攻破。日前天霸与人杰,复上山头,中了齐星楼的埋伏,奄奄一息,困在沂州。因此女儿求见爹爹拯救!”张七听了,半晌言道:“这事非为父的推托,自从施大人命我为官,那时便矢口不移,回转山头,不问外事。天霸虽紧要,但是穷通得失,听之于天。即是汝此时前去,他若寿算短折,已早亡故;若是他命不该绝,为父不必前去,他也是有救星的。此去山东非一朝一夕,咱实不能前往。而且王朗的埋伏,不知所用何物。俺不知道,即使前去,也不过空跑一趟,无济于事。”桂兰不等他说完,复又跪了下来,忙道:“爹爹膝下只有女儿一人,天霸辛苦半生,至今尚无子嗣,设若因此送了性命,女儿靠着何人?父亲盖世英名,亲生的女婿死在恶人之手,知道的说爹爹高尚,不知道的反道是欺善怕恶,徒有虚名,为人唾骂。若能救了他性命,皇天保佑,生下孩儿,两姓兼桃,接了爹爹的后代,香烟接续,万代流传,岂不是受享不尽。爹爹若不去,反贪一时快乐,误我终身,夫若有差池,女儿这性命也就不要了!”说罢,跪在地下,只是痛哭。张七乃道:“飞云子既是知道这消除万毒丸,当时何不给他服下。此去沂州偌远的路径,为父的何能得去?而且这丸药早经用尽,非修合半年不能成,教俺一时从何置办?”桂兰道:“爹爹不必推辞,若无丸药,那末药便无用吗?女儿千里而来,爹爹竟不看这情面,女儿又尚有何望呢?”说罢,大哭连天。张七为他缠得无法,不禁长叹一声,开言说道:“俺道是看破世情,一尘不染,在这山中做个隐士,谁知天不由人,出了这事,叫我怎生说法。也罢,且与汝前去一行。但是救活天霸,仍然独自回山,所有琅玡事件,是不能过问的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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