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毅看几人都没说话,就接着道:“常言道: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脏东西多的土地,却能长出来很多东西来;越是干净的水,里面就越是没有鱼。胃属土,令祖的胃,现在就如同一片光溜溜的水泥地,看起来是干净了,但却是毫无生机,长不出任何东西,没有了生气。”
方南国微微颔首,他觉得曾毅这些话大有道理,就是放在官场上,亦是同样适用。一个能适度包容下属的领导,身边必定会有一大群拥趸,反之,一个领导如果高度廉洁,过分严苛,身边肯定没有几个同道,甚至说严重点,这种领导根本在官场上就无法生存下去,最后只能成为孤家寡人一个。如果官场全是这种人,就会人人务虚,无人做事了。
“西医上也有免疫的说法,人体会把不属于自身的东西,排出体外,或者是分泌特定的物质,来分解、攻击和杀死这些异物。”曾毅看着眼前的杯子,道:“胃已经没有生气了,就会被身体视为异物,身体会行动起来,想尽办法拒绝把食物传导给胃这个异物,这也是一种排斥。”
冯玉琴也是懂点医的,不过从曾毅这些话中,她才感觉到人体是个多么奇妙而精妙的组织,竟然中西医都能解释明白这个病的成因。
崔恩熙看着曾毅,问道:“没有办法来治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很紧张,生怕曾毅还是坚持以前的说法。
曾毅摇头,“他不信中医,也不信西医,你去给他讲这番道理,他也不会信的,反而会与你辩驳,会训斥你荒谬,一旦生气,相火妄动,反而会进一步恶化他的病情,所以我才说不用治了,你越治,他越反感,病就会越加重。”
方南国又是微微颔首,跟不讲道理的人去讲道理,只会把不讲道理的人气个半死,当然,你自己心态不好的话,也会被气个半死。他就有点明白曾毅为什么不肯去给崔宰昌治病了,这个病没法治,因为崔宰昌已经从心理上抗拒了一切治疗。
“胃如此,人也如此。人要是不会包容,就会厌世;你看不起所有的人,所有人也会视你为异物,对你进行排斥!”曾毅看着崔恩熙,“令祖就是这样,凡是接触他的人,都会感觉不舒服,都会排斥他。人心即天心,他这个病,既是自找的,也未尝不是人心所向啊。”
曾毅说到这里,拿起眼前的杯子,把里面的饮料一饮而尽:“想要治他这个病,就先要改变他的心性,让他学会受纳,能够容人容物,不过这很难,能够说服他的人,怕是找不到啊!”
晚饭吃完之后,方南国把曾毅叫到了书房,问道:“崔宰昌的病,真的没有办法治了吗?”
曾毅摇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方南国就明白曾毅的意思了,道:“我知道了。”
为官一任,自然要造福一方,要说方南国不想争取平海电子的项目,那是不可能的,他今天找曾毅来,有一部分是出于这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是他女儿方晨盈今天打电话恳求过他了,要让他想想办法帮一帮崔恩熙,对于女儿的请求,方南国自然不能拒绝,至少也要把曾毅叫过来问一问是什么情况。
曾毅看方南国这么问,就道:“这件事是不是会影响到这次的投资考察团的最终意向?”
方南国拿起书桌上的茶杯,道:“投资的事情,最终的决定权不在省里,省里只能是竭尽全力去争取,这才是正确的态度,但也不能明知不可为而强为!”
曾毅就知道方南国是支持自己的,不过听方南国这么说,曾毅心里反倒是有些觉得愧疚,要是自己当时不多嘴给张总提那个醒就好了。在这次考察团中,崔希炫的份量最重,他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到其他投资商的意向,这么大的一个投资团到了南江,如果最后一个项目都留不下来,怕是南江上下都会脸上无光啊,而最难堪,就是方南国这位南江的一把手了。
“要不我再想想办法?”曾毅道。
方南国一摆手,“这件事省里会有安排的,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
曾毅只好作罢,方南国又问了曾毅一些工作上的事,不时谈一谈自己的看法,两人聊了有半个小时,曾毅告辞离开了方南国的书房。
到了楼下,崔恩熙也准备告辞呢,两人正好一起出了常委一号楼。
出了门,崔恩熙道:“曾主任,我代我爷爷向你道歉!”
曾毅知道她说的是上次诊病时崔宰昌的态度,就一摆手,道:“不用了,上次你已经道过谦了。”
崔恩熙就道:“谢谢你的大度。其实我爷爷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身不由己。平海集团是个超大型的企业,价值上万亿,如此大的一个企业,管理起来非常困难,必须要树立一个绝对的权威,有一个至高无上的领导者,所以爷爷才会那样做,或许一开始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后来慢慢就变成了习惯。”
曾毅点点头,或许是吧,可能这也是一种领导病!
崔恩熙一脸苦涩的笑,“在你们眼里,他或许是个恶人,但在我眼里,他只是我的爷爷!我已经决定了,不管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我不能坐视着爷爷就这样离开自己,我会试着去说服他的!”崔恩熙的语气非常坚决。
曾毅就道:“你不合适!”
上次曾毅也看到了,崔恩熙的一片孝心,在崔宰昌眼里根本就是恶意,崔宰昌连给他治病的医生都要训斥,你一个晚辈去教训长辈,只能让他暴跳如雷,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我知道,但我想不出还有谁来做这件事更合适。”崔恩熙很伤感,在韩国,十个人里面,或许就有一个人直接或间接地为平海工作,爷爷创建的平海集团,养活了那么多人,可在爷爷病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肯救他,众人尊重他,但尊重的只是他的成就,而不是他这个人。
曾毅想了想,道:“我再想想办法吧,等我想到办法,我会通知你的。”
崔恩熙的眼眸里立刻闪出光彩,她感激地看着曾毅,“你说真的?”
曾毅点了点头,他有些过意不去,方南国这个省委书记宁愿最后落个难堪,也没有为难自己,甚至还明令自己不许插手这件事,这让曾毅很是惭愧,他不想让方南国落个难堪,所以还是决定出手试一试。谁开口曾毅都能拒绝,但方南国开口了,他不能拒绝,“不过,这件事你要先保密,说出去可就不灵了。”
崔恩熙忙不迭点头,眼泪滑了出来,“谢谢你,曾主任,非常感谢你,你所做的一切,恩熙全都铭记在心,我们崔家会记住你的恩德。”
“这些话以后再说吧!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曾毅摆了摆手,示意崔恩熙先走。
崔恩熙朝曾毅鞠了三躬,然后转身上车,离开了省委大院。
曾毅叹了口气,崔恩熙倒是一个很有孝心的女孩子,为了给他爷爷治病,什么办法都使出来了,亲自来请不成,就托人请,竟然连南江省的一二把手,都同时惊动了,可惜崔宰昌不领情啊。
第二天上午,曾毅驱车去了灵觉寺,想来想去,他也不知道谁能说得动崔宰昌,最后他想起一个人来,就是慈眉善目的明空和尚。
上次顾明珠的病,明空和尚一张嘴,说得崔士英老家人神共愤,替顾明珠找回了体面,不可谓不厉害。再者,别人去说崔宰昌,崔宰昌会跟你生气,会痛加训斥,但和尚去说,一口一个佛曰,崔宰昌总不能跟泥塑的金佛去生气吧!
灵觉寺的门口,一字排开坐了不少算命的江湖术士,或仙风道骨,或道士装束,坐在那里等着客人上门,只是问者寥寥。但进了灵觉寺,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众多善男信女,手捧一米长的高香,排着队到佛祖面前供奉。
曾毅看到这种情景,摇了摇头,古人讲“穷人算命,富人烧香。”,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穷人算命,是希望能够改变命运,发财发迹;而富人烧香,是希望保佑好运常在,不遭歹厄。这就像是整容,普通人花钱,想把自己整成明星的样子,而明星花钱,却是要保住自己容颜不变,所求的,无非都是一丝心里慰藉罢了。
在灵觉寺后面的厢房里,曾毅找到了明空。
此时明空的面前,坐了一对虔诚男女,男的有四十多岁,器宇轩昂,看起来有些不俗,女的二十岁出头,眉清目秀,很有姿色。
看到曾毅,明空示意曾毅先坐,然后向那男女道:“好了,你们先回去吧,今后只需按照老衲所说的去做,诚心礼佛,自然可以求子得子,求所得所。”
那对男女站起来,朝明空施礼,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明空把人送到门外,然后又折返回来,朝曾毅施礼,和气笑道:“曾施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还好,有劳明空大师挂心。”曾毅笑着还礼,心道这明空可真是“佛法高深”啊,上次是治小儿体弱多病,这次他连不孕不育都能治了,也不知道他一个出家人,哪来这方面病症的治疗经验。
其实在佛教的典籍里,有很多都是讲如何治病的,古时寺庙也有施粥舍药的习惯,这明空大概是认真研读过那些治病的经书,所以善于用治病来弘法。
明空让小沙弥给曾毅上了茶,然后坐下来道:“曾施主今天光临寒寺,不知所为何事?”
“来请明空大师帮个忙!”曾毅笑着。
明空就道:“曾施主请细说,但凡有用得上贫僧的地方,贫僧绝不推辞!”
曾毅就把崔宰昌的病,向明空介绍了一番。
明空听完曾毅的描述,沉思片刻,竟然说出和曾毅一样的结论,道:“按曾施主所讲,这位崔施主得的,乃是天杀之症,天杀之人,曾施主不该救啊!佛曰:众生平等,崔施主眼里既然容不下世人,也必为世人所不容,曾施主要救他,岂不是要得罪世人?”
曾毅就笑道:“所以才要请明空大师出手啊!”
明空点点头,神色肃然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遇上了,贫僧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曾毅道了一声谢,然后讲道:“不过,明空大师在点化崔宰昌的时候,可不要像刚才指点那对男女施主一样,只要讲明道理即可,千万不要提礼佛的事情。”
明空面色稍有尴尬,在曾毅这个懂医术的人面前,他的那些“佛法”就被拆穿了,不过他还是道:“诚心礼佛,佛祖方能发愿,施展神通,替他解除灾厄。”
曾毅知道明空是不愿意放弃崔宰昌这位送上门的大金主,他笑了笑,道:“我听古人讲:百善孝为先,缘心不缘迹,缘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缘迹不缘心,缘心世上无完人。佛祖劝世人向善,孝乃是世上第一大善,尚且不能缘迹,为何礼佛之事,却必须要缘迹啊?”
明空被问住了,想了一下,道:“非诚心礼佛,不能证明他已经一心改过向善。”
曾毅呵呵一笑,这分明就是狡辩,心道你这个和尚,自己念歪了经,还要赖到佛祖身上,要不是佛祖只是泥塑,非要找你算账不可,他道:“既然如此,灵觉寺为什么还要设置门卡,收取门票,阻止那些没钱买票的人入内礼佛,这岂不是阻止世人向善吗?难道佛祖也是嫌贫爱富,只渡有钱人?”
明空无言以对,“阿弥陀佛”一声,垂目转动手里的佛珠,不理曾毅。
曾毅又看到屋内的茶几上,还放了一本《达摩一掌经》,就又问道:“大师在苦参一掌经吗?”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明空连念了两声佛号,屁股下面已经是有些如坐针毡了。
别人不清楚,曾毅却是非常《达摩一掌经》的来历,这是唐代一行禅师所创,里面讲的,不是佛学,是玄学命门之术,根据人的出生年月,推断人的贫富夭寿,颇有灵验,与灵觉寺门外那些算命的江湖术士,正好是一个路数。看来明空为了劝人礼佛,平时可是没少用功啊。
“为僧者,首要布施,次要弘法,这两件事,明空大师可曾都做到了?”曾毅再问。
明空手心的汗就出来了,连声道:“曾施主所言极是,既然如此,依你便是,等见到崔施主,贫僧只讲佛理,不提佛事。”
曾毅心道明空这老和尚真是狡猾,不过对方既然已经应了,曾毅也不再穷追猛打,反而赞道:“大师佛法高深,已经达到不嗔不怒的境界,让人佩服。”
明空笑笑,心里却是直后悔,早知如此,自己早早答应就是了,也不用受曾毅这番奚落了,看来曾毅对佛法也是有些研究的,自己今天倒是贻笑大方了。
抬眼看曾毅瞄着自己的手腕处看,明空就把袍袖往下拉了拉,遮住那块镶钻的劳力士表,道:“曾施主,救人要紧,你还是说说崔施主的事吧,贫僧也好做到心中有数。若能劝得崔施主回头,也是大功德一件!”
曾毅笑了两声,也不再刺激明空和尚,就把怎么说服崔宰昌的事,跟明空商量了一番。
明空这位大和尚,平时靠的就是嘴上工夫,曾毅找他还真是找对人了,大和尚针对曾毅的办法,提了好多改进的意见,两人商量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把这件事定了下来,只等崔恩熙想办法把崔宰昌领导灵觉寺来,就可以依计行事。
崔恩熙突然提出要去灵觉寺,理由是她要为爷爷祈福,保佑崔宰昌早日摆脱病魔,身体康复。
崔宰昌是不信佛的,除了自己,他什么也不信,但看崔恩熙恳求得厉害,也只好答应下来,来荣城这么多天了,他也没去灵觉寺转过,听说灵觉寺有千年的历史,趁着自己现在还能走动,去看看也好。
两人就让司机备车,轻车简从去了灵觉寺。
进门之后,崔恩熙道:“爷爷,这灵觉寺香火如此旺盛,看来非常灵验,我这就去佛祖面前,为你祈福。”
崔宰昌背起手,神色不悦,他对自己孙女的表现很不满意,什么祈福,无非寻求一个心灵慰藉罢了,他心里有些烦,一摆手,道:“你去吧!”
崔恩熙就微微欠身,然后进了端前的大雄宝殿,有位小沙弥上前,指点她一些佛门注意事项。
崔宰昌就背着手,在寺庙里到处走走看看,灵觉寺的这些建筑,最久的能有数百年历史,细细感受,能品味到历史的沧桑感,崔宰昌眼里看着沧桑建筑、参天古树,耳里听着清静梵音,走了几百米远,心里也渐渐有些平静下来。
拐个弯,他看到前面有一位和气慈祥的老和尚,正坐在一张老式的太师椅里,面前的院子里,坐了二三十位听众,正在听和尚讲法。
崔宰昌从来没见过和尚讲法,就迈步走近了几步。
耳边传来老和尚的声音:“……如今世人,为名忙,为利忙,皆道自己不幸福,为了寻找幸福,他们换车、换房、换老婆,换了之后没有幸福,那要如何,只好接着再换,可最终求到幸福没有?”
“绝没有!”老和尚说得非常肯定,“六祖慧能大师曾经说过:一切福田,不离方寸。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要知世间种种福缘,皆要从内心去求,内心之外,绝无任何福田,向外求,是不可能求到幸福的。你在自己的内心种下了什么,就会收获什么,种福得福,种祸得祸。”
崔宰昌一下被吸引住了,老和尚这个说法倒是非常有趣。
“去年的时候,有一位施主来找我,说他很痛苦,为什么呢,因为他得了红斑狼疮,这在西医上讲,是很难治的。”老和尚目光下垂,平静看着面前的听众,道:“西医上管红斑狼疮叫做‘自身免疫系统疾病’,意思是什么呢,就是说你自己的免疫系统出问题了,它掉转枪头,在攻击你自己了。为什么人的免疫系统会攻击自己呢?是因为你这个人忧郁、厌世,是你自己觉得自己太不快乐、太不幸福了,所以免疫系统就配合你,开始分解毁灭你的身体了。”
“这个病要怎么治呢?就是六祖所说的,要从内心去求,要快乐,不要去跟别人生气,不要因为别人意见跟自己不合,你就很在意,很执着,非要让对方合你的意。世上有几十亿人,不可能每个人都跟你想得一样,即便他的想法是错的,但他也拥有自己想法的权利,对不对?”
老和尚的慈眉耸动两下,“后来,我就跟这位施主讲了六祖的话,他自己也反思,这样他的病就慢慢好了起来,最重要的是什么呢,他比以前快乐了。”
老和尚说到这里,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今天就讲到这里吧,希望各位施主都能够有所启发,收获快乐,找到幸福。”
下面的人都站起来,纷纷表示自己今天大有收获,然后一边交流着,一边离开了这座小院子,脸上洋溢着光彩。
崔宰昌跟着老和尚走进了厢房,左右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明空进了屋,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之后坐下,才看到崔宰昌,便又站起来施礼,道:“这位施主,可是有事?”
崔宰昌就道:“刚才我在外面听大师讲法,颇有收获。”西医属于是科学的范畴,崔宰昌多少也懂一些,刚才明空讲的红斑狼疮病因病理,完全符合西医上的说法,但他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讲明白了免疫系统为什么会攻击人,有些眼前一亮的感觉。
明空一抬手,道:“坐!”
崔宰昌就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道:“不知大师能否细讲一下刚才的说法。”
明空目光下垂,一副老禅入定状,他把手里的佛珠转动两下,道:“何必由贫僧多舌,施主自己最有切身感受。”
崔宰昌就是脸色一变,道:“请大师详解?”
明空就拿起手边的茶壶,往茶杯注水,一直灌到水往外溢,道:“满,就不能容物,施主眼下可是有这种苦恼啊?”
崔宰昌又是脸色一变,以他的性格,实在难以相信老和尚会有这种神通,可又不明白这事为何会如此玄巧,他正了正神色,道:“大师可能帮我解除苦恼?”
明空摇了摇头,道:“施主这个苦恼,医者不能救,佛祖不能救,鬼神亦不能救!”
崔宰昌脸色稍缓,如果明空说能治,他肯定是要辩一番的,但说了不能治,他就辩无可辩了,他道:“那要怎样才能得救?”
明空低声念了一大段经,功课做足,这才道:“适才已经讲了,一切福祸,皆由心生,你只能自己救自己了。”说完,明空突然双目圆瞪,精光爆射,拿起杯子将茶水泼在了崔宰昌的脚下,“你能容人,身体方能容物,若你自己寻死,就怨不得他人,施主好自为之吧!”
崔宰昌还要再问,明空则闭目念经,一语不回。
从明空的禅房出来,崔宰昌神色萧然,也没有转悠的兴致了,闷闷走到大雄宝殿前,就看到崔恩熙从里面走了出来。
崔宰昌本来要训斥崔恩熙愚昧,但一想到老和尚的话,就把这话又收了回来,心中一闪念,自己这样,可不就是老和尚所说的满吗,就连自己孙女的一片孝心,自己竟然也容不下,他道:“如何?”
崔恩熙道:“我已经在佛祖面前,替爷爷供了一盏长明灯。不过,我看这灵觉寺,也没有什么真和尚了,适才祈祷的时候,有小沙弥一直在旁,不讲佛法,只劝我和那些善男信女捐功德钱。”
崔恩熙这么讲了,崔宰昌反倒觉得这灵觉寺是有真和尚的,他道:“难得你一片孝心,既然已经祈祷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崔恩熙眼中神采一闪,赶紧又压抑住,低声道:“好!”
曾毅回到白阳,第二天接到了清江饭店张总的电话,他道:“你猜我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我怎么能猜得到?”曾毅笑着。
张总就道:“原来住在三号总统套的客人,是韩国平海集团的董事长崔宰昌!刚才我在楼下大厅遇到他,他竟然向我道歉,还说很感谢我前几天送给他的氧气枕。”
曾毅就笑了笑,心道崔宰昌能够做出那么大的事业,不失为一代豪杰,明空大和尚只是稍加点拨,他就自己悟了。可惜世人并不是每个都有这种悟性和决断力,人总是喜欢维护自己的错误。
又过了两天,听说投资考察团在南江的几个区转了一圈,省长孙文杰亲自陪同,声势浩大。不过这都与白阳高新园区没有什么关系,再热闹也是别人的事,谁叫自己摊上了诸葛谋这么一位领导,竟然一个项目意向都没拉到。
吃过午饭,肖登又来了,这次他请了一个很有名的设计师过来,要最后考察一下几个备选方案,然后把方案定下来。
曾毅就陪着肖登在高新园区转悠,他也希望地址赶紧定下来,定下来,就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不然拖拖拉拉,等学校建好,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快三点的时候,李伟才过来了,慌慌张张的,差点把那名设计师带来的测绘设备给撞倒,他道:“曾……曾主任,赶紧回去吧!”
“李主任,出什么事了,这么急!”曾毅皱眉问到,心道李伟才遇事如此慌张失措,哪有半分久历宦海老政客的沉稳气度。
“投资考察团到管委会的门口,他们指名要曾主任去接待,孙省长也在!”李伟才说着,也是惊讶不已,心道自己还是低估了小曾主任啊,和哪里是镀金,这分明是真金,看来自己也是老眼昏花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真金,然后扑上去。
曾毅也是有些意外,不是说这次考察没有白阳高新园区吗,怎么突然又过来了,而且事先一点招呼都没有,完全是措手不及啊,他也顾不上多想了,向肖登解释了两句,就赶紧驱车返回管委会。
管委会的工作人员,此时都趴在窗户后面,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如此大的场面啊。
十二辆宝马摩托车开道,身后跟着的是省公安厅一号车,然后再看后面,乖乖,不得了,奔驰、林肯、宾利,一溜豪车就排到了视线的尽头,至少能有三里地长,而且看不到尽头在哪。
车队中最显眼的,就是那辆南江省二号车,南江省混体制的,谁不知道那是省长的座驾,此车出现,就说明省长来了。
诸葛谋此时已经领着管委会的一众领导,慌手慌脚下去迎接了,却被警卫挡在了距离车队二十米远的地方,车上也没有人下来。管委会的人议论纷纷,都搞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下车啊!
过了有几分钟,就看路的另一头,又一条长龙呼啸而来,卷起一路烟尘,排在前面,是白阳市一号车,然后二号车、三号车……车队到了距离开道警车五十米远的地方,也没人发出信号,所有的车子就齐齐停了下来,然后就听“咔咔咔”,这是车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砰砰砰”的声音。车门合住,就看一众领导,都迈着小快步,朝这边运动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白阳市市委书记廖天华,然后是市长赵占兵。
白阳市的领导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几乎是以狂奔的速度赶到了高新园区管委会,这叫个什么事啊,太失礼了,太被动了,省长都到了,自己还没到,让省长等自己,这不是闲自己进步得太快了嘛!
而且大家也完全搞不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诸葛谋向市里汇报,说是没有合适的项目,所以考察团就不来高新园区了,这让市领导大为恼火,赵占兵还把诸葛谋叫了过去,当面进行批评,谁知今天投资考察团就突袭而来,难道是要看高新园区的真实状况吗?
怀着各种揣测,白阳市的领导,就到了南江二号车跟前。
写这个病案之前,能想到会有书友反对,不过还是写了,以前我也不信这个病案中关于病因的说法,但后来看的病案多了,身边又接触到几个这样的病人,才相信这都不是虚的。也希望书里的一些说法,能让大家能够内心快乐。
最后还是求一下月票,双倍威力太大了,早被甩出了分类前十,可能是银子不够努力吧,不过还是叫一票,给自己一些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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