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不要多想!”曾毅笑呵呵看着马恩和,道:“早就听很多人提起马老的神医之名,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认证之准,令晚辈非常钦佩。”
马恩和就奇怪地看着曾毅,心道这个年轻人是谁,嘴上说得虽然客气,但只提了认证准确,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看来还是认为自己的方子有所不妥。
曾毅都自称晚辈了,马恩和也不好视而不见,于是问道:“年轻人,你也懂医术吗?”
“学过一些家传的医术。”曾毅笑着说到。
之前门口负责排号的年轻人就站出来,道:“马老,这位是南江省中医药学会的理事,说是有事要见你。”
马老一听,就抬起手拱了拱,很有些旧派人士的风范,道:“原来是业界同仁,你好,你好!”说完,马老对身后的学徒说道:“既然这位南江来的理事先生对我的方子有不同的看法,那就请理事先生指点一二吧!”
“不敢,不敢!”曾毅也抱拳拱手还礼。
学徒把方子交给曾毅,眼色中颇为不服,甚至有些鄙夷,心道你一个年轻娃娃,也敢指点马老的方子,我跟着马老学了四年中医,至今还没见过马老有开方失误的时候呢。
曾毅接过方子又看了一遍,其实他刚才已经看到了,这次不过是更加仔细地看了一遍,等看完之后,曾毅就双手把方子送还。
“方子可有不妥之处?”马恩和双手背在身后,问道。
曾毅一摇头,道:“没有!”
马恩和神色这才缓和一些,道:“那你是对这位患者的病症有所异议?”
曾毅还是一摇头,道:“马老凭脉而知患者是惊雷所致昏迷,令人叹为观止。”
马恩和就纳闷了,既然你对我的诊断没有异议,又对我的方子没有看法,那你这跳出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呢,他道:“年轻人,有什么话要讲,不必藏着掖着。”
曾毅就道:“那晚辈就斗胆说两句心中的疑惑,如果有什么不正之处,还请马老多多指点。”
马恩和心道这还是对我的诊断有异议啊,只是他觉得奇怪,自己的诊断一点都没有错,这已经从王二媳妇的口中得到证实了,方子也是自己斟酌再三之后开出的,并无任何不当之处,他就起了一丝好奇之心,倒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错,于是身架放下来一些,道:“你尽管讲就是了,只当是互相切磋交流。”
曾毅道:“这位患者是站在房顶突遭雷震,心中惶恐之下,急于爬梯下房,结果脚下一滑,以致天旋地转,这才有昏迷不醒的情况发生……”
马恩和微微颔首,曾毅说的没错,王二应该是听见巨雷炸响,怕自己遭了雷击,所以急忙爬梯子下楼,本来就心神惶惶呢,谁知又一脚踏空,惊恐交加之下,这才昏迷了过去,这跟摔下房其实没有多大关系,他从梯子上掉下来的时候,位置应该已经很低了,全身没有外伤足以证明这一点。
“经云:‘惊则气乱,恐则气下’,气之所注,血即随之……”曾毅又道。
马恩和突然“啊”了一声,抬眼看到天地间茫茫雨色,顿时脸色一变,心道自己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呢,王二的病,应该还有后续的变化才是。
曾毅说到这里,也就闭口不语,站在一旁了。他已经从马恩和的神色变化,知道对方已经意识过来了,其实这并不算是诊断失误,因为王二此刻人事不省,病情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变化,绝大多数的大夫,都是根据病人眼前的症状来确定病因的,并不会多此一举去预判没有发生、或者不存在的病情。
“快!”马恩和指着躺在木板上的王二,道:“把他抬进屋里,准备好便盆。一会清醒过来之后,他会暂时二便失禁,说不定还会便血……”
几个学徒还愣在那里没回过神,他们还在琢磨曾毅说的话呢,这不过是《黄帝内经》上的原话罢了,毫不出奇啊。
“把方子拿来!”马恩和又喝了一声,看几位徒弟的表现,他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心道这学医还真是需要几分天赋啊,人家都已经点破了,可自己的这几位高徒,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实在是令人失望啊。
学徒赶紧又把方子递给马恩和,只见马恩和提起笔,又在原方上删去一味药,然后再加进去两味,拟好之后确认一遍,这才重重一声叹息,道:“拿去煎吧!”
几位学徒此时有些惊诧莫名,马老竟然改方了,这怎么可能啊,那年轻人到底是看出哪点不对呢!
旁边的村民,跟着王二媳妇一起去抬木板,准备把王二送进旁边的房间。
木板刚抬起,就听有人大喊了起来,道:“血!血!”
众人去看,只见躺在木板上的王二,裆间出现了一团湿漉漉的水渍,起初只有核桃大,十几秒的工夫,就湿了一大片,红黄色的水从王二屁股下蔓延开来,黄色的是尿,红色的是血。一股骚臭之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估计王二已经拉在了裤裆里。
“马老真是活神仙啊!”有村民就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敬畏。
其他人见状也是惊骇万分,马老不是活神仙还是什么啊,不但能知道王家老二被雷震散了魂魄,就连王二的拉屎撒尿的事都算到了,说失禁就失禁,说便血就便血。
马恩和此时却是一声叹气,吩咐村民把王二抬进去换洗,这才回头重新打量着曾毅,神色颇为凝重,心道这位年轻人可不是一般了得啊,自己一生行医,活人无数,再奇怪的病自己也见过,再难的病也自己也有信心一试,可以说除了古代先贤,自己还没有真正地服过谁的医术呢,谁知今天却被一位年轻后辈给压了下去。
最让自己惊讶的是,自己还把了王二的脉,而这个年轻人只是观了观气色,这等水平,实在是惊人啊。
“这位理事好医术啊!”马恩和收起了所有的怠慢和轻视,重新拱手,有和曾毅重新认识的意思。
曾毅赶紧再次还礼,道:“马老谬赞了!”说完,曾毅掏出名片,道:“晚辈曾毅。”
马恩和接过曾毅的名片一看,道:“南江有你这等医学俊杰,我竟然不知道,实在是惭愧啊!”
曾毅笑道:“马老过誉了,晚辈不过是千虑一得罢了。”
马恩和又看了看曾毅,心道这位年轻人有些意思,所谓“愚者千虑,或有一得”,对方既然自称是“千虑一得”,也就是自作愚者了,而且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反过来讲,就是说自己今天没有看出后续病情变化,不过是“智者千虑,也有一失”,不必过于挂怀。
“曾理事请屋里坐!”马恩和抬起手邀请,道:“曾理事对内经理解之深,我看已经不亚于当代任何一位医坛泰斗了。”
曾毅连连摆手,道:“马老言重了,晚辈不过是多看了几遍内经,论及治病经验,还要多向您请教才是。”
“互相切磋而已!”马恩和说完率先迈步,领着曾毅就进了诊室。
后面的包起帆眼睛都直了,马老可是大名鼎鼎的神医啊,艺高脾气自然有点怪,平时别说是县里领导生病,就是省领导病了,那也得上门来请,还从没听说马老对谁高看一眼呢。谁知今天曾县长轻飘飘讲了两句自己听不懂的话,就让马老二次结识,还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
那曾县长的医术,到底是有多高啊!
包起帆都不敢想了,在他看来,马老都已经是半个神仙般的人物了,谁知道还有神仙都叹服的时候呢。
进屋坐下之后,马恩和说道:“好一个‘气之所注,血即随之’,今天要不是曾理事提醒,我差点就要误了事。”
曾毅笑着客气道:“晚辈只是以前见过类似的病历罢了!”
马恩和摆了摆手,他知道曾毅那是在谦虚,要想预判病情的发展,并不是有扎实的医学功底就能做到的,读过《黄帝内经》的人,都知道“怒则气上,惊则气乱,恐则气下”,可真要应用到治病之中,却少之又少。
平时人生气的时候,就会脸红耳赤,太阳穴突突狂跳,这就是怒则气上的表现,气上则血也随之而上,所以血压高的人暴怒会猝发脑溢血;人猛然受惊,必然心脏狂跳,乍急乍停,这就是惊则气乱了;而人在恐惧之下,会下意识地想要逃跑,这其实也是“恐则气下”的一种表现,是气推动人要跑的,至于大小便失禁,则是极度恐惧的明证了。
气到哪里,血液体液就会随之运行,王二今天是因为极度惊恐,意乱神散,这才人事不省,原本倒不至于一定会大小便失禁,可惜今天是个下雨天,如此大小便失禁的概率便很大了。
虽然其中的联系玄之又玄,很难被常人理解,但马老行医一生,见过的很多类似病例,却证明了这种联系的存在。而能够领悟到这一层联系的人,必然对“天人合一”有着很深的理解。
马恩和此时看着曾毅,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高明的医术,不知道曾理事师承哪位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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