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秦不空一直保持着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所以回家的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之后,我身上的外伤也大部分开始愈合了,剩下的一些伤筋动骨的伤,估计这回是要养个十来天才能好全,而我反而觉得这样也好,一来大家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二来正好利用这段日子,让秦不空好好的调整下情绪。我虽然没有经历过痛失挚友的悲伤,可是师父林其山去世的时候,我是全程都在,所以这样的悲伤也许环境不同,程度却应该相差不大。
到家之后,我们也没有一如既往地先钻进地洞里去安放蜡皮圆珠,而是把珠子交给了秦不空,让他自己先休息。关上里屋的房门之后我和松子面面相觑,隔了不久之后,听见从里屋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哭声。
那一天剩下的时间,我们什么也没有做,松子做好晚饭后,我还特意去买了一壶酒,打算陪着秦不空喝点酒,可是无论我们怎么敲门,他都不肯出来,只是丢给我们一句:你们吃就好了,我不饿。
就这么磨到了第二天中午,我们敲门,秦不空依旧说他不愿意出来,但由于他回了话,证明他身体是没有异样的,我和松子也只能干着急。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松子再次做好饭去敲门让秦不空来吃饭,秦不空还是一副有气无力地说自己不吃,这下我就有些受不了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秦不空岁数大,新陈代谢慢,这我能理解,但是也不至于两天两夜都不吃饭吧!这是要成仙吗?尽管我知道秦不空的落寞是因为失去了甘木这样的老友,可是这样子摧残自己,始终也是不可取的。难道说明天后天他再因为心情问题不吃饭,这是要活活把自己给饿死吗?
我没有松子那么阴柔,意味着遇到这样的情况的时候,我不如他这么冷静。于是我将正在敲门的松子拉到一边,然后后退两步,哐当一脚就把门给踢开了。问题是我直到踢开之后,才发现门其实压根就没锁。我的这个举动把松子吓了一跳,发出了他那一贯标志性的尖叫声,但是正坐在床上发愣的秦不空,却并没有被我吓到。只是愣愣地看着我,我走到他跟前对秦不空说,你这是要干嘛?你要绝食殉情吗?
秦不空不说话,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将头低了下去。我一看更生气了,于是朝着秦不空大声说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一把岁数的人了,这么自怨自艾地有必要吗?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人始终都必须要朝前看才行,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活人都要给你气死了!
我一边训斥着秦不空,松子在一边拉着我让我别说了,我越说越来气,于是接着说道,甘木的死,咱们大家都不愿意,你想想当初你砍断它尾巴的时候,你怎么眉头都不皱一下呢?现在好了,它都已经不在了,你这幅模样是学给谁看的呢?不吃饭不喝水就待在床上,你屎尿怎么不拉在床上呢?
秦不空这才开口说道,可是你不是说了吗?甘木的死,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秦不空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却让我一时语塞了,回想起来,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当时我是在愤怒之下,多少有些口不择言,如果一定要追究责任,当时甘木奋不顾身地冲上去的时候,不仅仅是为了救秦不空,其实也是在为了帮助我,如此说来,我也成了害死它的人之一。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放缓了语气对秦不空说道,你要知道,甘木的死并不是白死,咱们也不是没有报仇,如果它现在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么颓废的样子。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好歹也该为了救你而死的甘木告慰一番吧,最好的告慰方式,就是你重新振作起来,咱们接下来还有两关要闯呢!
我把话题从情绪拉到了现实了,而我心里清楚这样的现实其实秦不空在这两天时间里早已思考过多次。他愣愣地看着我,然后看看松子,然后再转头看了看先前甘木习惯性盘着的那个架子上,隔了好久才叹息一口说,好,我早晚都会再见到我这个老伙计,让它先等着我!
秦不空说这句话的时候,嗓音有些生涩,感觉是很长时间没有喝水的那种口吻。不过听到他这句话,我还算是比较欣慰。于是对松子说,你去给他倒一杯水过来,饭菜如果他实在不想下床,咱们端进来陪着他吃!
其实我知道,此刻同伴的陪伴,对于秦不空来说也一样重要,至少他不用在没人的时候继续回想起甘木死掉的这件事,从而继续责怪自己。于是我和松子将饭菜端进屋里,陪着秦不空一起吃。秦不空已经两天没有吃饭,明知道他已经很饿了,但看上去依旧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感觉。吃饭的时候我和松子陪着秦不空说了些话,我甚至还把昨天没来得及开瓶的酒和他一起喝了几杯。
我不怎么爱喝酒,所以几杯下肚之后,人开始有点微醺,但是却没有醉,倒是秦不空却因为喝酒的关系,反而变得精神了起来,晚饭后他提议,咱们已经耽搁了两天时间,要不然就趁着现在,咱们把那蜡皮珠子放进去吧。
我心里本来想要嘲讽一句你还知道耽误了两天时间啊,但是忍住没说,害怕如果因为自己嘴贱而把这句话说出口的话,会再次触动到秦不空的伤心。于是我和松子开始麻利地收拾碗筷,随后就跟秦不空一起拉开了床,顺着地道走到了阵心的位置。在路上的时候我问松子,对于我们即将面对的下一关,可有什么头绪?松子说,按照吕祖留书,“魈之变幻无穷,魃之悍烈无双,魁之高不可攀”,这“魈”的变幻无穷,想必咱们大家都算是领教过了,果真是变化无穷,这说明吕祖当时留下的字句得到了印证。同样的道理,魃之悍烈无双,应当是在说这家伙凶猛异常,甚至达到了世上无双的地步,由此可见,这句话的真实性,应该是挺高的。
我是在“魈”这一关最大的受害者,我身上的伤足以说明这个问题,七关已破四关,按理说我们应当早早预见到胜利的曙光,可是此刻我却觉得无比艰难。我将这一切归结于当时没能够及时拿到秦不空手里的金刚橛,以至于耽误了战机,所以我暗暗决定,等闯魃关的时候,那柄克制对方的金刚橛,必须要在我的手中才行。
松子接着说道,按照古书上的记载,魃是一种旱怪,它的出现总是伴随着炎热、干旱,其本尊其实是一个人,但是这个人是死尸而不是活人,所以简单来讲,魃是一个带着干旱炎热而来的大尸王。
尸王这种东西,在那个年代是对有过修行的活死人的其中一种喊法,到了后来的时候,这种喊法就变成了“僵尸”。我曾经在接受秦不空的考验的时候,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大战过一些活死人,而且那个时候的我手艺比起现在来说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所以我满心以为这次的尸王,无非就是比先前的那些家伙更难缠一点,更凶猛一点罢了,并不是没有克制的方法。而松子接着说,可是古书上同时还记载有,所谓魃其实也是一种女性,尤其是淫妇变来的,这么说起来的话,我们需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女性大尸王了。
听他这么说,似乎很有道理,但具体是不是如此,我们也只能到了似乎再说。在江蜡皮圆珠放进石砖塞进阵心石柱之后,“魃”的石砖弹了出来,上面的四个字是“仙翁画鹄”。从字面上来理解,似乎就是在说一个神仙画了一个叫做“鹄”的东西。
松子说,此处的“鹄”应当是一个古写,这种动物指的原本是天鹅,但是你们还记不记得,最早的时候我们开始闯“魑”关,那座无影塔因为修建大桥的关系而挪了位置。而我们最终找到的原始基座,其所在地就在桥墩底下的“黄鹄矶”上,所以此处的“鹄”应当就是古音“黄鹄”一致的地方。我听到松子这么说之后,于是问道,按照你的意思,“魃”这一关的守关大鬼,应该和“魑”一样的?
松子点点头说,应该说地点一样,但是魑的守关大鬼,其实是从一开始就跟随着我们回家来的,所以这期间到底哪里才是守关大鬼的真正位置,其实不好分辨。况且那天你也看到了,那黄鹄矶的石梁其实很大,在这么大的范围当中,埋下两个石头盒子,也是完全合理的。
我对松子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地方在修建大桥之前,其实也是有一个千年古迹,就跟当初的无影塔一样对吗?松子说是的。我说那这个地方现在也不复存在了吗?松子却摇摇头说那倒不是,只不过和无影塔一样,被移动了位置罢了。在修建大桥之前,这里曾有的建筑,就是举世闻名的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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