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再说话,默默的坐在那儿,听铃声风声,天色逐渐变暗,彩灯越来越亮。
我坐在那里,内心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冲击。
这个人活了多久了,200年,300年,如此长寿的人,会如何面对自己的结局呢?
我们四周是戏剧化的一幕,但这也仅仅是一个人能够张罗起来的极限了,这种戏剧化对于当代人来说,其实也不算夸张,很多地方的丧礼要铺张浮夸的多。对于一场百年大丧来说,其实显得无力而简陋。
这其实是因为,他只有一个人。
张家人极难获得子嗣,如果本家通婚难以生下孩子,那么就要和外族通婚,通婚的时间必须是在他们生命中相对和正常人相似的那段时间中,过了也会变得非常困难,生下的外家寿命要短很多,而且五五开的几率会是正常人。如果是百年大丧的主人,几乎可以肯定没有后代,就算有也已经早就先离世了。
那么,他在布置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他在想什么?
我试图去还原他心中在想什么,但是我想象不出来,如果是我的话,就他妈拉鸡巴倒,活的也够本了,死也要死了,找个三甲医院门口一躺,收尸的也专业。
为什么要有仪式感,是仍旧有留恋么,还是说,这不是给自己的,这是给我们的仪式感。
毕竟这段百年的长途,最终送别的人,也是相当的缘分?
我想不通,但是这些彩灯如同有魔力一样,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这整件事情似乎改变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没有改变。
有一个人正在我们附近死去,他孤身一人行事,所以他的想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有时候我也痛恨我这种一定要得到一个可能性的习惯,我开始问自己: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为什么会痛苦?
于是我开始思考他这段时间的岁月,是如何流逝的。
他生活在我们四周,应该比我们看到的东西要多,毕竟他没有什么需要去思考了,人生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
所以他能看到非常多我们看不到的风景,也有足够的时间,和那些猫培养感情,也许他一遍观察着我们,一遍和猫厮混在一起。
在印度,有很多烧尸庙,往往都在城市的中心,大河的边上。
在烧尸庙的边上,就有非常多的等死旅馆,这些旅馆里住的都是将死的人,得病的老人,绝症病人,他们就住在那儿,六个床位一个房间,窗户外就是烧尸的现场。
每天他们都在窗口看下面的尸体被烧成灰烬,隔壁床的朋友今天还在一块看,明天就已经在下面了,他们相当的坦然,似乎那是一个车站,一班一班车开往下一个彼岸。
有时候他们也下去,和烧尸的人聊天,他们知道这个人,就是最后接触自己的人,自己的冥河舵手。
我经常梦到自己在那个旅馆里而惊醒,我绝对没有那么坦然,我不怕死,但我无法接受这种对死亡的态度。
也许是我不相信有来生。
而且,来生对我毫无意义,我不会有比今生更惊心动魄的人生了。
在古老的路上,遇到古老的灵魂。
我忽然大概能拼凑出他的一些想法了,为什么是彩灯,是因为我的帖子,闷油瓶不知道他在附近么?也许知道,也许他不愿意深究。
我终于停止了思考,因为闷油瓶站了起来,对我道:“等我一会儿。”
我点头,闷油瓶继续往前,走进出了彩灯的区域,走进了黑暗中。
不久,他离开的方向,燃起了大火。
电池开始耗尽,彩灯一盏一盏的熄灭,我和胖子就这么干看着,一直等到连火也完全熄灭,闷油瓶拿着那只老式的铝饭盒回来。
“结束了?”
“结束了。”闷油瓶说道。
回到村屋,胖子默默的开始包起饺子,说白事要吃饺子,闷油瓶把饭盒放到房檐上,然后看着我。
我问他:“你要离开一下?”
闷油瓶点头:“要回楼。”
“我陪你去?”
“不用。”他说道,“明天走,三天回。”
我点头。
那一天之后,林六人再也没有出现过,他是不告而别,还是他就是那个张家人,不得而知。
花园枯萎,无人打理。
不过在那一天的第二天,我回到别馆准备骑摩托送闷油瓶出发去车站的时候,发现门口挂了一袋水草,就是我要找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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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头家店补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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