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占道恭敬的向尔文焕道:“大人明察,小人是同兴社的老板,一向奉公守法,经营水运生意,颇得同行抬举,出任这一带水运业的社长。不知如何今天忽有恶人登门,把我铺内所有东西砸烂,还要出手伤人,小人这受害者只因自卫而出手,此事人人目睹,可作见证尸此番话刚完,围观的人一齐起哄,均指斥以符敌为首的渭水盟一方欺人太甚,横行霸渲。
尔义焕见群情汹涌,脸色微变,若闹成民变,传到李渊耳内,又有李世民大做文章,恐怕连李建成亦罩压不住。不过他在官场打滚多年,什么处事手段不晓得,待群众静下来后,喝追:“是非曲直,本官自会查个一清二楚,严惩犯事的人。你们两方做头头的,须随本官返署解释经过。”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谁都知渭水盟和京兆联有太子建成在背后撑腰,高占道这样给他押往官署,等若送羊入虎口,有命回来才怪。
高占道脸色一变,朝徐子陵瞧去,请他指示。
徐子陵则心内为难,原则上他是绝不能让高占遣这么随尔文焕到官署去,可是如若公然反抗,高占道等还用在长安混吗?低声向高占道道:“人证!”
高占道醒悟过来,向尔文焕道:“就算小人和符敌随大人回署,可是各说一套,仍是难辨谁是谁非。大人若要查清楚这件事,何不当场向附近店铺问明经过……”尔文焕喝断他怒道:“如何查案,须你来教导本官吗?有谁人想为你作证,就到官署来吧!人来!”
众兵卫同声应命,也颇有威势。
本想挺身作证者立即噤声,谁都知到官署去不会是好事。
符敌一方人人脸露得色,一副看你高占道怎样收场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且慢!”
包括尔丈焕在内,众皆愕然。
寇仲扮的莫神医排众而出,笑嘻嘻道:“尔将军你好!幸好小人刚好路过,把整件事看个一清二楚。可免得尔将军浪费精神,就由小人随尔将军返公署作见证好了。”
尔文焕立时头大如斗,他今趟能“及时出现”,解去符敌之困,乃预先早作安排,以官威配合帮会实力,务求一举弄垮同兴社。岂知竟横里杀出个神医莫一心,登时令他的如意算盘难以打响。
寇忡可非任他欺压的平民,而是当今炙手可热的红人,可直接向李渊说话还会得到李渊好感和信任。
尔文焕忙换过另一张脸孔,恭敬道:“原来是莫神医驾到,这等小事,怎须劳烦莫神医?”
高占道、牛奉义和查杰仍未能认出这仗义勇为的人是寇仲,一来因多年末见,更因此刻的寇仲无论声音姿态都活脱脱是另一个人。
徐子陵心中叫妙,自抵长安后,寇仲要见他们都是在偷偷摸摸的情况下,可是经此一事,寇仲将可公然和他们建立“关系”,旁人只会认为他们是经此事而结成朋友的。
寇仲亲热的挨到尔文焕旁,笑道:“维护法纪不但是尔将军的责任,也是每个人的责任,如此正义才可伸张。小人决定为此事作证,这群为非作歹的人恶得太过份啦!”
尔文焕差点捧头叫痛,这类牵涉到城内治安的事件,根本在他长林军职权范围之外。他原本的打算是把高占道押回长林军总部,关他十天半月,待大局已定才放他出来。可是寇仲这么一插手,势须把高占道送往城卫所,一切须依规矩秉公办理。有寇仲这神医作证人,谁敢不给面子凭着证供来处理?若罪证成立,符敌给送往刑部,那时将连李建成也偏袒不了。
不过他也是满肚子坏水,两眼一转笑道:“既有莫神医指证,末将还有什么怀疑呢?更不用劳烦神医来回奔波,若累坏先生,未将怎向皇上和太子殿下交待。人来,只给我把符敌等人押回衙署。”
欢声雷动中,符敌等垂头丧气的随尔文焕离开。
徐子陵顺势邀请莫神医到内院小坐,以示谢忱,到内院的偏厅坐下,徐子陵才向高占道三人揭开寇仲的身份,彼此自有一番久别后重逢的叙话。
寇仲把目前的处境扼要解释后,徐子陵道:“杨文干透过渭水盟来控制关中的帮会,只是更重要行动的一个先兆。现在我们公然挫折他们的威风,虽然痛快,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杨文干由主动变成被动,以后不得不以雷霆万钧的手法对付我们,否则威何以立?我们若无应付良法,必会后悔莫及。”
高占遣三人点头同意。
符敌只是杨文干的先锋小卒,若论实力,有杨虚彦、李建成、李元吉在后面撑腰的京兆联确是不可小觑。
寇仲问徐子陵道:“照你看,杨文于是否正与建成、元吉等密谋刺杀秦王呢?”
高占道等无不动容。
徐子陵道:“我和你结论相同,杨文干的如意算盘该是先除去李世民,然后再对付李阀其他人。此事必有突厥人牵涉其中,`魔帅,赵德言亦因此事而来。”
寇仲拍腿道:“若我们能好好利用这个形势,说不定可左右逢源,既能提走宝藏,更可令李阀因派系之争致元气大伤,难以东侵。”
徐子陵摇头道:“这并非派系之争,而是突厥人入侵的惊天阴谋。一个不好,可能会重渍魏晋蓖北朝讫夷入侵之局,请问少帅你于心何忍?”
寇忡抓头道:“给陵少你说得我糊涂起来啦,那我们难道要助李小子去对付我们尊贵的太于殿下吗?最怕是李小子不但不领情,还会学洛阳那趟帮王世充对付我们,再害多我们一次。”
涂子陵不悦道:“这乃大是大非,我才不信你真的糊涂至此!我们汉人自己关起门来打架总仍是自家人的事,但若给突厥的魔爪伸入关中,那天下势将大乱,你真会不明白吗?”
高占道三人见两人言语冲撞,不敢插口,更不敢表示意见。
寇仲苦笑道:“大是大非我总说不过你,一场兄弟,我当然要尊重你的意见。”
转向高占道等岔开话题道:“这么多年哩!有没有些兄弟在此娶妻生子,落地生根呢?”
牛奉义答道:“我们众兄弟无不受过战争之苦,一日天下末定,我们都不敢成家立室。所以娶妻生子的兄弟非是没有,但为数极少,发生这情况的兄弟都已被劝离开我帮,断绝所有关系,免得有事时被拖累妻小。”
徐子陵赞道:“你们处理得很好。”
寇仲欣然迢:“这祥会易办很多,由此刻开始,我们立即化整为零,散往各处暂避风头,免成敌人攻击的目标。生意是否可交给同业代理?”
查杰道:“该没有问题。”
寇仲道:“我和陵少负责摸清楚杨文干那方面的形势。你们则要设法保存实力。只要你们想想来对付你们的极可能有杨虚彦在其中,那不用我教你们也知该如何小心哩!”
高占道等一齐倒抽一口凉气,不住点头答应。
高占道沉吟道:“后天就是新春佳日,就算没有杨文千的事,明晚我也要暂时歇业,待初三后才启市营业,所以趁机关门五、六天,谁都不会在意,更猜不到我们提高了警觉。”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往年近晚你们会否聚在一起吃团年饭?”
牛奉义苦笑:“这是我们的惯例,早在酒楼订下十多席酒筵,预备庆祝春节,现在只好取消。”
徐子陵道:“是哪间酒楼?”
查杰道:“福聚楼轮不到我们,不过北里的长安楼也不错,只是景观及不上福聚楼。”
寇仲喜道:“这团年饭不能不吃,敌人若要闹事,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徐子陵微笑道:“刚才占道和小杰分别露了一手,显示出高手的功力,所以对方若要在这种情况下一击得手,事后则安然离去,做得干净利落,舍杨虚彦外,杨文干方面尚有何人呢?”
寇仲点头道:“侯公子会很欢喜听到这个消息。”
徐子陵道:“此事尚需从详计议,若再给杨虚彦脱身,我们将吃斤完兜着走,故不容有失。”
寇仲向高占道等道:“你们先去通知众兄弟,由此刻到明晚团年,尽量避免露面。”
高占道等领命去了。
寇仲转向徐子陵道:“你真要帮李小子吗?”。
徐子陵叹道:“我非是不肯为你设想,而是大义当前,怎都不能容魔门和突厥人联手荼毒天下!寇少帅英雄了得,若要争天下,将来就堂堂正正的和李世民对仗沙场,决胜争雄。”
寇仲微笑道:“若论英雄了得,我寇仲怎及得上陵少。我完全同意你的话,只是如何着手进行,却非是易事。”。
徐子陵默然片晌,沉声道:“你是否因我一意坚持,才同意帮李世民呢?”。
寇仲哈哈笑道:“陵少太小看我寇仲哩!我是真的认为你说得对,才答应帮忙的。来吧!先说你有什么好主意?”
徐子陵道:“我要警告李世民。”
寇仲失声道:“什么?”
变回岳山的徐子陵大摇大摆的返回东来客栈,店主伙计都对他泰若神明,恭敬得不得了。还主动安排他迁入店内北苑最大最豪华的连厅上房,惟恐开罪他这大唐皇帝的老朋友。
坐在厅内的太师椅里,徐子陵闭目养神,把这几天来的事思索一片,以计划将来的行动。
他和寇仲现在就像走过横跨高崖的残旧索桥,一下失足,就会摔往深渊,跌个粉身碎骨,故在任何情况都不可以出漏子。
忽然心生警兆,徐子陵冷喝道:“谁?”
一人穿窗而入,行云流水的坐入与他相隔一几的太师椅去,笑道:“岳霸别来无恙!”
徐子陵睁开眼睛,从容道:“原来是`倒行逆施’尤鸟倦。你到长安来,未知有何贵干?”
尤鸟倦脸上每道皱纹都在发亮放光,压低声音邪笑道:“重出江湖的岳霸果是不同凡响,先搏杀席应于成都,今天又狠挫晃老怪于跃马桥上,风头之劲,天下无人能及。”
徐子陵装出不耐烦的样子,皱眉道:“我岳山岂是爱被吹捧的人,你若再说废话,勿要怪岳某人下逐客令。”
尤鸟倦忙陪笑道:“岳霸的火气仍是这么大,闲话休提,小弟今趟来是要请岳霸帮一个忙。”
徐子陵讶道:“我为何要帮你?”
尤鸟倦凑近少许,压低声音道:“因为石老邪要杀你。”
徐子陵淡淡道:“他若要杀我,你尤鸟倦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尤鸟倦好整以暇的道:“小弟现在诈作与安胖子同流合污,进行与赵德言合作的一项阴谋,对付的正是你的老朋友李渊。假设岳霸肯答应帮小弟这个忙,我尤鸟倦可立下魔门咒誓,完全站到你这一方来。”
徐子陵微笑道:“这交易听来对我并没有什么大好处。你究竟想我怎样帮你?”
尤鸟倦双目邪光剧盛,一字一字的道:“小弟想请你老人家助我去夺得圣舍利,此物对我是生死攸关,对你却是毫无用处。假如你不帮找,它势将落入石老邪手上,当石老邪集邪王邪帝于一身后,他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就是你,然后才轮到祝玉研和宁道奇。”
徐子陵很想问他为何石之轩第一个要杀的是自己,但当然不敢真的问出口,否则尤鸟倦不怀疑他是假冒的岳山才怪。
徐子陵冷然道:“圣舍利藏在哪里?”
尤鸟倦沉声道:“就在杨公宝藏之内。’’徐子陵心中剧震。
尤鸟倦应是一直不知邪帝舍利在杨公宝库内,这消息当然不会是从`四川胖贾’安隆处听得,祝玉研更不肯告诉他这宿敌,那么他究竟是从何而知呢?徐子陵凝起岳山的心法,双目射出冷酷的光芒,别头迎上尤鸟倦兴奋狂热的眼神,道:“我从末听过有此一说,你是从谁得悉此事?”
尤鸟倦道:“请恕小弟卖个关子,岳霸你一言可决,是否肯和我尤鸟倦合作。”
徐子陵不答反问道:“你知杨公宝藏在哪里吗?”
尤鸟倦狞笑道:“若我晓得,就不用来求你。但晓得宝藏的两个臭小子,刻下该已在长安,石老邪正在旁虎视耽眈,等待他们去寻丢时好坐享其成。为人为已,岳霸你也该帮我这个忙。”
徐子陵心中再震,暗忖自己和寇仲实在低估了石之轩的心计和手段。
寇仲回到沙府,沙福正指挥下人,为宏伟的府第张灯结彩,迎接新春。
他这时的身份地位自不可与昔同日而语,人人对他执礼恭敬,殷勤亲切。
沙福放下手上的工作,领他直进内厅见沙天南夫妇。
沙天南详细问过他为张婕妤治病的事后,欣然道:“这两天来求诊的人络绎不绝,老夫都以一心只为娘娘诊病为由推掉,不过春节过后,一心怎都要应酬一下老夫的朋友。”
寇仲唯唯诺诺的应允,稍坐半刻,告罪离开,才踏出厅内,给五小姐沙芷箐的贴身俏婢截着,道:“小姐有请先生。”
寇仲乏辞推搪,只好随她往沙芷箐的南园雅舍走去。
抵达门外,只听有把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传出来道:“那个寇仲最爱扮鬼扮怪,不过无论他扮作什么样子,只要我看上一眼,定可把他认出来。”
寇仲听得魂飞魄散,大叫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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