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无息出现在风行烈房内的当然是两大邪窟之一魅影剑派的“魅剑公子”刁辟情,他自捣乱双修府的招婿大会不成,反被浪翻云剑劲所伤后,便被双修府派出来对付他的少女高手谷倩莲百里追杀,打打逃逃,都是一路处在下风,终于被迫得没有法子下,强施霸道的疗功心法,将内伤硬生生压下,力图反客为主,岂知装伤引她出来一法功败垂成,直至这刻追到风行烈室内,才真正将这狡猾飘忽的美丽少女高手堵死在这里,心中杀机之盛,可想而知。
灯蕊的馀味充塞房内。
风行列透过蚊帐往外望去,尽管暗难视物,但当他习惯了灯灭后的光线时,仍看到刁辟情提着他仗以成名的魅剑,杀气腾腾以闪闪凶目盯着帐内。
谷倩莲贴着他的火热娇躯微微颤抖,似是怕得不得了的样子。
风行烈心中暗叹,这少女确是天真得可以,竟会躲到自己被窝里来避难,真是蠢至极点,想到这里,忽感不安,这谷倩莲无论以什么去形容她,都不会与愚蠢连上关系,她的天真无知只是装出来骗人的诡计,其实她的手段和智计都高明老练,所以怎会作此蠢事。
寒光一闪。
吊着帐幔的绳子被刁辟情魅剑所断,整个蚊帐向两人压罩下去。
同一时间魅剑直劈而下。
劲气卷起。
假若让刁辟情这全力一剑劈实,包保两人连床板一齐分成两截。
风行烈暗叫我命休矣。
保护女性的本能使他自然地将谷倩莲搂紧。
“矗!”
床板碎裂。
风行烈和谷倩运同时跌落床底。
但风行烈感到谷倩运泥鳅般从自己怀里滑出去。
“当!”
谷倩莲双手绷紧的一条银光闪闪幼窄的链子鞭硬架了刁辟情惊天动地的一剑。
刁辟情因谷倩莲数次都避免与自己正面交锋,估计她武功虽高,但当自问不是他刁辟情的对手,怎知谷倩莲从床底弹起挡他这一剑,显示了足以与他相持的功力,怎能不大吃一惊。
谷倩运娇笑声中,手一动,链子鞭变魔术般锁在魅剑上。
刁辟情不愧魅影剑派近百年最杰出的高手,临危不乱,不但不抽剑脱绑,反而抢前一步,没握剑的左手一拳向谷倩莲击去。
假若谷倩运全心夺剑,必会吃上大亏。
谷倩莲右手松离链子鞭的一端,掌撮成刀,迎着刁辟情的拳头劈去。
左手使了个巧妙手法,链子鞭毒蛇般卷着魅剑而上,链端的尖椎点向刁辟情咽喉,狡猾毒辣。
刁辟情心中大奇,因为一般来说,女子体质总不及男人,内功根底亦应以男性为优,故女性高手多以灵巧取胜,像谷倩莲着着以硬拚硬的搏斗方式,确属罕见。
“蓬!”一拳掌交接。
刁辟情景被震得往外倒退,手中魅剑不保,到了谷倩莲手里。
刁辟情怒道:“原来灯蕊有毒!”
谷倩莲娇笑道:“若不是有阴谋,怎会到这里来等你哟?”链子鞭的尖椎往刁辟情心窝点去。
刁辟情狂喝一声,翻身穿窗而出。
谷倩莲娇笑道:“不多坐一会吗?”穿窗追去。
风行烈喜怒皆非地从破床钻出来,暗付谷倩莲这丫头确是刁钻之极,灯蕊灭后的馀烟使到吸入后的刁辟情着了道儿,就算能逃走也必要吃上点亏,而这丫头的厉害处,就是连他风行烈也瞒过。想到这里,忽地一阵晕眩。
心中大叫不好!
想起自己吸入的灯蕊馀烟绝不会比刁辟情少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韩柏刚穿出韩府后园的林木,一个矮瘦的人蹲在高墙上,向他招手。
韩柏心想,这人不知是谁?不过就算对方不招手叫他,他目下的唯一选择,也只有暂时离开韩府,待有机会再潜回来。心念一动,飞身而起,夜鹰般飞越高墙,望着那刚消失在隔邻屋檐处的“恩人”追去。
韩柏由一个屋顶跃往另一个屋顶,那种偷偷摸模、飞檐走壁的感觉,既新鲜刺激,又充满高来高去的优越味儿。
那神秘人始终在前面的黑夜里时现时隐,使韩柏清楚地知道对方正带引着他。
那人究竟有何目的?竟为了他不惜得罪韩府?那人忽地消失不见。
韩柏由瓦面跃落一条构巷里,十多步后一堵破旧的墙挡在横巷尽处。
他跳上墙头,原来是间废弃了的大宅。
地上布满杂生的野草和落叶,荒园的中心处,有间坍塌了半边的房子,一点火光在破屋里由暗而明,爆起了少许火屑,隐约见到一个人坐在张烂木凳,正“咕噜咕噜”地吸着一支旱烟管。
韩柏跃落园里,由破烂了的门走进充盈着烟草味的屋里,与那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看来非常老,脸皮都皱了起来,身材矮小,原本应是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可是他一对眼睛神芒闪烁,锐利至像能透视别人肺腑般,一脚踏在凳上,手肘枕在膝头处托着旱烟,有种稳如泰山的感觉,在在都使人感到他绝非平凡之辈。
那人默默他打量着他。
韩柏拱手道:“前辈……”那人截断他道:“不要叫前辈,我并没有那么老!”
韩柏愕然,心想他不老谁才算老。
那人正容道:“你以为年纪大便算老,这是大错特错,人老不老是要由‘心的年纪’来到判断。”
韩柏奇道:“心的年纪?”
那人哈哈一笑道:“青春老朽之别,在乎于心的活力,纵使活到一百岁,若一颗丹心能保持青春活力,便永远不算老。”
韩柏点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不过这刻听前……噢!对不起,听你道来,确有至理。”
那人见韩柏同意,大为兴奋,嘿然道:“所以我现在正追求着云清那婆娘,务要夺得她的身心,以证明爱情仍是属于我体内那颗青春的心。”
韩柏愕然道:“云清?”
那人道:“就是刚才和马峻声夹击你的婆娘,看!她多么狠!多么骚!”
韩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奇道:“你既然在追求她,为何又帮我对付她?”
那人冷冷道:“追求之道,首先要不论好歹,先给她留点深刻的印象,要她即使不是思念着你,也要咬牙切齿恨着你,而最终目的,就是要她没有一天能少了你,你明白吗?”
韩柏搔头道:“这样的论调,可说是闻所未闻,试想假设对方恨你,甚至愈恨愈深,怎还会爱你?”
那人哈哈再笑道:“看来你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所以才不明白偷心之道,女人的心最奇怪,只要她知道你所作所为,甚至杀人放火,全部是为了她,她便不会真的恨你。例如我这次救了你,其实却是为她好,因为拚下去,能活着回去的必是你而不是她,你以为她不知道吗?你也太小觑八派联盟精心培养出来的十八种子高手了。”
韩柏拍案叫绝道:“你确是深悉偷心之道,小子的经验真的比不上你。”心中想着的却是,不如从这经验丰富的怪老头,多学几招爱情散手,假若能将靳冰云或秦梦瑶追上手,也算不枉白活一场了。轻声问道:“你在情场上必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
那怪老头脸不改容道:“不!这是我的第一次!”
韩柏吓得几乎跌翻在地,失声道:“什么?”
怪老头不悦道:“有何值得大惊小怪,我范良极乃偷王之王,到今天除了云清的心外,天下已无值得我去偷之物,偷完这最后一次,便会收山归隐,享受壮年逝世前的大好青春。”
韩柏一呆道:“你是‘独行盗’范良极?”
“独行盗”范良极名震黑道,乃位列黑榜的特级人物,想不到竟是这样人老心不老的一个人。
范良极微点头叹道:“你想我真的想这么年轻便收山的吗?只是‘庞斑’已重出江湖,一旦让他击败浪翻云,天下再无可抗拒他的人,那时给他席卷武林,我那还可以像现时般自由自在,唯有找个地方躲起来,在山林的一角称王称霸算了。”
顿了顿再加上一句道:“但我定要云清那婆娘乖乖地跟着我,叫我作夫君!”
韩柏心想这范良极倒相当坦白,一点不隐瞒对庞斑的畏惧,这是他第二次听人说浪翻云及不上庞斑,而这三个人都是有足够资格去作评论的。
第一个是赤尊信,他曾分别与浪翻云和庞斑交过手,故可说是最有资格预估胜负的人。
第二个是靳冰云,她是庞斑的女人,自然知道庞斑的可怕。
现在这范良极,只以他身为“黑榜”高手的资格,便使他说出口的话大有份量。
难道浪翻云真的有败无胜?不。
他不相信浪翻云会败,绝不!
范良极吸了一口烟,刚好一阵风吹来,破落的门窗劈啪作响声中,火屑四飞,煞是好看。
范良极握着烟管,悠悠闲闲往韩柏走来,似要由他身旁经过,走出屋外。
韩柏心想,你引我来此,难道只是为了说几句话,正想间,范良极倏地加速,倒转烟管,往他脸门戳来。
这一下大出韩柏意料之外,先不说他没有任何要动手的理由,只就他是黑榜高手的身分,已使人想不到他竟会突袭自己一个无名之辈。
韩柏身具赤尊信生前的全部精气神,虽说未能发挥至尽,也是非同小可,否则怎会连小魔师方夜羽也不敢稳言必胜,要知方夜羽乃天下第一高手庞斑刻意自少培养出来的人物,所以只要此事传出江湖,已可令天下震惊。
尽管范良极这一事前毫无先兆,又狠辣准快,但韩柏自然地往后翻去,一个筋斗到了墙边,再一个倒翻“砰”一声裂窗而出,落到园里布满野草枯叶的地上,深夜秋寒,地面湿滑溜溜的,踏上去极不舒服。
赤尊信以博识天下各类型奇兵异器名慑武林,这种智能亦经魔种转嫁到韩柏脑内,故一见烟出手,便知对方擅长贴身点穴的功夫,所以一动便尽量拉长与对方距离。
可是范良极既有独行盗之称,首本戏便是高来高去的本领,一身轻功出色当行,那会给他如此轻易脱身而去。
韩柏脚步未稳,范良极贴身攻至。
仍烧着烟丝的烟头照门点来,带起一道红芒,倏忽已到。
危急间,韩柏心知只是躲避实非良法,右手伸出中指,戳在烟头上。
赤尊信一身武技,以稳打稳扎,大开大阖见长,轻功反是较弱一环,假若韩柏力图闪避,便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所以拚死抢攻,反是唯一上策。
“笃!”
指尖点正头。
韩柏本已打定对方烟的力道会强猛凌厉,岂知身一震,自己点上杆身的内劲虽被化得无影无踪,但却没有预期的反震力道。
正惊愕间。
忽弹起一天火星烟屑。
韩柏眼前尽是红星火屑,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
身侧风声迫至。
原来范良极早到了右后侧,杆尾打往韩柏脊椎尾骨处。
脊椎乃人体一身活动的中枢,若给敲中,韩柏休想再站起来。
这范良极不愧黑榜高手,一身功夫诡变万千,使人防不胜防。
韩柏蹲身反手。
掌劈旱烟。
范良极低喝一声“好小子”,烟一缩,飞起一脚,侧踢韩柏支持重心的蹲地左脚。
韩柏就地滚后。
范良极离地跃起,飞临韩柏头顶上,烟雨点般往仍在地上翻滚的韩柏攻下去。
“笃笃笃!”
韩柏拚死反抗,连挡他十三杆。
这次范良极一反先前不和韩柏硬碰的战略,每一杆都胜比千斤重锤,贯满了惊人的真气,一时间杆风啸嘶,地上的枯叶旋飞满天,声势惊人。
假设韩柏能将赤尊信度于身上的精气全归己用,必可轻易挡格,可是赤尊信的十成功力,他最多只发挥出五六成,这一轮硬拚硬下来,不禁叫苦连天,气躁心浮。
无计可施下,韩柏大喝一声,右手探后,握上了三八戟。
岂知道却正中范良极下怀。
他猝然出手,就是要韩柏来不及抽出背后武器应战,使对方陷于被动守势,这刻猛施杀手,却又正是迫对方在仓促拔戟下,露出破绽。
烟杆由大开大阖,变为细致柔韧,似灵蛇出洞般往对方右胁下攻去。
韩柏一咬牙,由向后滚改为侧滚。
范良极一声长笑。
韩柏忽感压力一轻,跳了起来,三八戟离背而出。
那知范良极张口一吹,一道烟箭迎面刺来,刹那间什么也看不见,脸面剧痛。
接着胸腹数个大穴微微一痛,双脚一软下,拿着戟仰天跌倒,深埋在厚厚的枯叶里。
天上飞舞的枯叶缓缓落下,盖在他头脸和身上。
韩柏气得怒叫道:“你为何偷袭?”
范良极来到他身旁,心中的惊怒实不下于对方,他范良极身为黑榜高手,施诡计偷袭下仍费了这么多手脚才将这名不见经传的人放倒,真是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
范良极悠闲地将烟丝装上烟,用火石打着,重重吸了一口,缓缓蹲下来,望着韩柏的怒目,嘿嘿笑道:“横竖你也不是我的敌手,早点解决,不是对大家都有利吗?你死也可以死得痛快一点。”
韩柏心中一懔,道:“你为何要杀我?”
范良极没有答他,伸手执起他的三八戟,忽地脸露惊容,在手上量了一量,又送到眼前细看一番,“咦”一声道:“假设我没有看错,这短戟乃北海寒铁所制,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难道竟是庞……”沉吟不语。
韩柏气得闭上双目,索性来个不瞅不睬。
范良极却会错了他的意思,傲然道:“你若妄想冲开被制的穴道,那就最好省点气力了,本人点穴之道天下无双,能解开者天下不出十人。”顺手将三八戟背在背上,毫不客气。
韩柏心中一动,问道:“那十人是否黑榜高手?”
范良极干笑道:“黑榜里能解我所点穴道,只有浪翻云、赤尊信、乾罗或是厉若海,其他人吗?嘿!”
韩柏再闭上眼睛,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惊喜,他可算是赤尊信的化身,既然赤尊信能做到,自己便有成功的希望。只可惜赤尊信教他这徒弟的方式前所未有,自己就像忽然由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变成千万巨富,但那些钱究竟怎样安放。要怎么用?却是模糊不清之至。
范良极似乎极爱说话,道:“你知我为何杀你?”
韩柏心道:当然是为了取悦你的心上人云清。嘴上却懒得应他,这也是他唯一可抗议的方式。
范良极得意笑道:“你以为我杀你是要讨好云清那婆娘,却是大错特错。”
韩柏不由睁开眼,恰好捕捉到范良极眼神里抹过的一丝寂寞。
范良极道:“本人之所以被称为独行盗,因为我从不与人交往,亦绝少和人交谈,更遑论对人吐露心事。”
韩柏道:“这和杀我与否有何关连?”
他一边说话,一边却分心内视,细察体内真气流转的情况,发觉丹田的内气到了背后脊椎尾枕一关,便不能后行,又不能顺上胸前檀中大穴,往下吗,又越不过气海下的海底穴,换言之,浑身真气便给锁死在丹田处,假设能冲破这三关的任何一道隘口,便有希望解开被封的穴道。
只是不懂那方法。
唯有尽力使丹田的真气积聚。
假设范良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必会立时加封他其它穴道。因为他点的穴道,会令韩柏完全提不起任何劲气,韩柏丹田内应是一丝内气也没有才对。
他怎知韩柏的功力大违常理,乃来自赤尊信威力无穷的魔种,他独步天下的封穴手法只可以暂时锁着魔种的活动,却不可以使魔种完全瘫痪。
范良极沉吟好一会后,不理韩柏的问话,自顾自道:“但为了保持青春常驻,所以这数十年来,每年生日,我都会找上一个人,尽吐心事,以舒胸中郁闷的秘密,你若还不明白,只好作一只胡涂鬼了。”
韩柏目瞪口呆,心想世间竟有如此之事,难怪范良极一上来,便滔滔不绝,原来自己竟成了他这一个生辰的大礼。
范良极忽地一手抓起了他。
韩柏随着范豆极飞身越墙,转瞬后在瓦面上奔行着。
范良极窜高跃低,忽行忽止,连被他提着的韩柏也感到他每一步都大有道理,不愧做视天下偷贼辈的独行盗。
范良极忽地加速,连续奔过几个高檐,来到一所特别雄伟的府第,跃落园中,跳伏窜行,再腾云驾雾地升上一棵大树之顶,停在一个粗壮的树间。
范良极将韩柏扶好坐直。
韩柏完全不知道他带自己到这里有何企图,自然地通过大树枝叶间隙往前望去。
范良极声音兴奋得沙哑起来,低叫道:“来了!你看。”
对着他们的一座小楼灯光透出。
“咿唉!”
小楼的窗子打了开来,一位体态撩人,但却眉目含愁的美女迎窗而立,望向天上缺了小边的明月,叹了一口气。范良极限中闪着亮光。韩柏心中一惊,难道这范良极是个淫贼,想来此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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