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我都是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度过的。午饭和晚饭是另外一个船员给我送来的。这个人不说一句话,我主动问他问题,他也只是对我笑笑,露出嘴巴里放着金光的门牙。
吃完晚饭,我把那三支燧发枪中的一支别在腰里,又在甲板上闲逛了一圈,所有的海盗都躲得我远远的,只是偶尔投来恶毒的目光。我知道,如果不是那个林乘风,他们肯定会马上就要了我的命。
回到宿舍里,我躺在床铺上,看着窗外射入的阳光逐渐从亮黄色变成橘红色,然后逐渐暗淡下去,最后完全黑了下来。我心里面暗想:也不知道父亲和三叔公怎么样了。不如夜深人静的时候闯到甲板下面看看,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一想到父亲和三叔公,我就暗自叹了口气:他俩恐怕和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我心里面还是把他们当做亲人,他们到底是不是把我当做亲人呢?还有小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艘“白骨妖船”上,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我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又一次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回我没有做梦,却在半夜里被“砰砰砰”几声枪响给惊醒了。
我起身走到宿舍外的平台上一看,只见一个中等身材、赤红脸膛的男人把守在主甲板下方空间的入口处。他坐在一个柳条箱上,一边拿着瓶啤酒朝嘴巴里猛灌,一边狂笑着,手上拿着一把六四式手枪瞄向我所在这栋甲板室的顶端。
“砰砰砰”,我所在这栋甲板室的顶端响起几记枪声,子弹就落在这个“赤红脸膛”的身边,激起几点火星。
“赤红脸膛”沙哑着嗓子狂笑道:“他妈的你这什么准头?轮到我了!”抬手就是一枪。
只听“砰”的一声,随即又听到“当”的一声,我面前的栏杆上燃起一点火星来,吓得我一激灵——这一枪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赤红脸膛”冲着我这边“哈哈”一笑,随即又是“砰”的一枪,这一回子弹没有朝我这边飞来,枪声响过,我就听见甲板室顶部传来“啊”的一声惨叫,随即是一个重物重重倒地的声音——有人被子弹击毙了。
我靠,这海盗船上都什么传统?随便射击杀人玩的?你们这么干,自己人就把自己人杀光了,还怎么在海上杀人越货,对抗各国政府的执法船?
甲板上的“赤红脸膛”用枪打死人后,“耶”了一声,开始往嘴巴里猛灌啤酒。
就在这时,又是“砰”的一声巨响,这个“赤红脸膛”也倒在了地上,脑袋上鲜血、脑浆和着啤酒淌了一地。
有个魁梧、壮实的身影走到他身边,用脚踹了踹这个男人的脑袋,骂了两句:“他妈的,活该!”然后掀开甲板上的活门,自顾自地走了下去。
这个身影的脑袋上包着纱布,他的出现让我浑身一震,几乎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他?怎么……怎么会是他?
不会的!应该是不会的!
不过……也不一定,我遇到的事情总是那么稀奇古怪,匪夷所思。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下扶梯,来到那个倒在地上的“赤红脸膛”身旁,只见他脑袋上中枪,一片脑壳都飞了出去,死得透透的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应该是个机会,进入主甲板下方空间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捡起“赤红脸膛”身边的六四式手枪,然后拉开活门,一阵幽暗的灯光从下面射了出来。同时透出来的,还有一阵喧闹的声音。
那是男人肆意的狂笑,和女人兴奋的说话声,所构成的喧闹,间或还有一两声惊叫。
我拎着枪,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楼梯,一阵阵浓烈的烟酒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几乎哮喘病都要复发了。
我靠,一般船只在甲板以下部分是不能吸烟的,因为一旦酿成火灾扑救起来很难。这里的人都不怕死的吗?
我皱着眉走下楼梯,首先循着喧闹声来到一扇门前。门内一阵阵兴奋的谈话声、酒瓶酒杯相碰声,还有浪笑声传了出来,让我开始想象里面的场景:
这里面应该是个酒吧,一些船员嘴巴里叼着香烟,手上拿着酒瓶,一边抽烟一边喝酒,兴奋地谈论着什么。旁边有个舞池,几对男女在里面跳舞,扭得挺欢。还有几对男女在角落里互相拥抱、亲吻、上下其手。
于是,当我推开门的时候,里面的场景让我着实大吃一惊。
破旧的桌椅斜倒在地,满地的积灰,角落里还有无数蜘蛛网结着,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在天花板上晃荡。
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这……这怎么回事?
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就在我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刚才那阵喧闹声忽然全部停止了。这间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变得寂静无声。
是我刚才幻听了,还是这里有我看不到的幽灵,此刻正齐刷刷地看着我这个傻逼,而我看不到它们?
想到这里,我似乎听见了一阵阵恐怖的喘息声,让我浑身发颤。
我缓缓地关上了门。
就在门板与门缝合上,发出轻轻的“砰”的一声时,一阵喧闹声从门后传了出来——男人肆意的狂笑,和女人兴奋的说话声,间或还有一两声惊叫。这些声音给你的印象,是门后是一个酒吧,里面都是船员、女人还有一些或热烈、或粗鲁、或香艳的场景。
只是当我再度推开门,把头探进去往里张望时,这声音再度消失了,我能够看到的,还是那间不算很大,而且破旧、肮脏的空室。
我感到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再一次被颠覆,我用力地拿脑袋去撞门,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这门是金属的,撞上去当然很疼,也说明我不是在梦中,而是实实在在地游走在一个极为诡异的世界里。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刚才主甲板活门那里传来一阵声音,好像是活门打开,又有人下来了。
我连忙关上眼前这扇门,任门里再度传出刚才的那种喧闹声。
从活门下的楼梯下来,是一条直道,我迅速拐到和这条直道垂直的另一条直道,也就是两间舱室之间的缝道,躲了起来。
“这小子看上去不胖啊,怎么这么沉?”
“他的枪呢?他妈的。老大又要问东问西了。而且这两天这货色好像心情不大好,动不动就要拿起他那把AK-47,把一梭子子弹全他妈射在一个人身上。那滋味……”
“他是船老大,你能怎么样?又一个林济苍不是来了么?我们快出头了。等到了陆地上,谁他妈还鸟他?”
“就是……”
两个海盗船员的说话声被我听在耳朵里。
“又一个林济苍不是来了么?我们快出头了。”这句话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了。
我把头微微地探出去,看到有两个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刚才那个被打死的“赤红脸膛”的尸体给从主甲板上拖了下来,然后沿着走廊一直拖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里。
我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拖着尸体进去后又出来离开,这才从暗处转了出来,去看那间房的房门。
我推了推房门,发现这扇门并没有锁,用力一推,门开出了一条缝,一阵异常浓重的血腥气散发出来,还和着一股子臭气——是尸臭。
我心头顿时就是一凛——这里是停尸房么?那些被打死的海员的尸体就放在里面,等待海葬?
我略一犹豫,闪身进去了——我想看看停尸房里的尸体都有谁,会不会……会不会有父亲和三叔公,自从上船后还没见过他俩,他俩会不会已经被林乘风那个疯子给杀了?
我在船舱的门边四下摸索着,终于摸到一个开关打开。几盏白炽灯立刻把不到十个平米的地方给照亮了。
地上总共“堆”了差不多十几具尸体,全部都是死于枪伤。有的脑壳被轰掉半个,有的胸前全都是血,还有两个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脖子呈现一个比较夸张的姿态,是被人扭断的。
这场景真的是说不出地恶心、恐怖,我搞不懂这艘船上为什么不及时把死亡的船员海葬,还要放在停尸房里这么长时间?难道是等着上岸后交给家属?即便如此也应该放在冷库里吧?这样搞不怕船上爆发瘟疫么?
这些尸体里,包括前一天在“四对四互射比赛”中被打死的那些人,那个“赤红脸膛”以及其他几个。
但是我怎么找不到他?空间不大,而且里面的尸体也就十几具,基本上一眼就能全部看清。我仔细地看了两遍,确定:没有他!
这他妈就怪了!
想起刚才在主甲板上看到的,一枪崩掉“赤红脸膛”的那个人的背影,我心里面顿时就是一阵打鼓。
就在这时,我发现这件停尸房里居然还有一幅油画,就挂在大门对面的那面墙上。
那副油画上,画着这样一个场景:倾斜度超过40度的山坡上,有一个健美无比的男子正在往山坡顶端推一个巨大的石球。那个石球的体积是这个男子的十几倍,这个男子浑身的肌肉都鼓胀着,脸上显露出刚毅的眼神,继续在往上推这个石球。
这应该是古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吧?为什么要在停尸房里放这么一幅画?难道有什么玄机?
我大着胆子,跨过尸堆,仔细地去看这幅画,想研究研究——因为这幅画实在是太怪了,整艘渔船上看不到一丁点文化的气息,唯独这里居然挂了一幅逼格这么高的油画,而且船上都是中国人,这幅油画却是西方艺术技法的产物,很不搭调,说不定有什么隐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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