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上古史:(七十九)附录:先秦文献中的上古巡狩制度{上}

宅酷小说首页中国上古史 作者:王威
什么是巡守制度呢?

战国时代孟夫子好做惊世之语,以动君王。

有一次,可能是因为他老人家周游列国,老坐冷板凳,坐到全身肝火旺,于是开口将那个时代所有国家的君主贵族都彻彻底底骂了个遍。

中国人有句俗话,叫做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像这样温柔醇厚的骂法,自然就不够奔放了。

孟子这样有学问的老愤青这一奔放起来,自然是彻彻底底的揭短了。

孟子说:

五霸是三王的罪人。现在的诸侯是五霸的罪人。现在的大夫是现在诸侯的罪人。

(这句话是破题啊。所谓好文章全在起首,孟夫子真是我们这些写文章的偶像。

看这气势,牛啊。

一杆打翻一船人,棒啊。)

天子到诸侯那里去叫作巡狩,诸侯朝见天子叫作述职。

天子巡狩,春天视察耕种情况,补助种子、劳力不足的农户;

秋天视察收获情况,救济缺粮农户。

进入某个诸侯国,那里土地开垦得多,田野整治得好,老人得到赡养,贤人受到尊敬,有才能的人在位做官,那就有奖赏,拿土地奖赏。

进入某个诸侯国,如果那里土地荒芜,遗弃老人,排斥贤人,贪官污吏在位,那就给予责罚。

诸侯一次不朝见天子,就降他的爵位;两次不朝见,就削减他的封地;三次不朝见,就派军队去。

所以,天子对于有罪的诸侯,只是发布命令声讨他的罪行,而不亲自征伐;

诸侯是奉天子之命去征伐而不声讨。

五霸却是胁迫诸侯去讨伐别的诸侯,破坏了三王规矩,所以说五霸是三王的罪人。

五霸中,齐桓公最强。在葵丘盟会上,诸侯们捆绑了牺牲,把盟书放在它身上,并不歃血。

盟书第一条说,责罚不孝的人,不得擅自改立太子,不得把妾立为正妻。

第二条说,尊重贤人,培育人才,用来表彰有德行的人。

第三条说,要敬老爱幼,不要忘了来宾和旅客。

第四条说,士人不能世代做官,公职不能兼任,选用士人一定要得当,不得擅自杀戮大夫。

第五条说,不得到处修筑堤坝,垄断水利,不得阻止邻国来买粮食,不能私自封赏而不报告盟主。

盟书最后说,凡是我们同盟的人,盟会之后都恢复友好关系。

现在的诸侯都违背了这五条誓约,所以说,现在的诸侯是五霸的罪人。

因为顺从君王而助长了君王的过错,这个罪行还算小的;故意逢迎君王的过错,这个罪行就大了。

现在的大夫都逢迎君王的过错,所以说,现在的大夫是现在诸侯的罪人。”[1]

孟子口中的三王,指的是指夏﹑商﹑周三代开国之君——夏禹﹑商汤﹑周武王。至于五霸,大家都熟悉——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庄公。

孟子通过对上古时代巡守制度的回溯上。孟子指出这个时代,列国之所以君不君臣不臣之乱象纷纭,其来有自。

这个巡守制度,孟子说的明白了。那么巡守制度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作用,他是怎么样一步步发展起来?

到了最后,又因为什么原因,到了春秋战国时期,被彻底无视掉呢?

要说清楚这些,至少要一本专著才能搞定,所以在这里只能长话短说了。

正所谓——

纸扇长,醒木方,穿大褂,站桌旁;祖师爷留下说学逗唱,洒向人间笑一场。

梅花雪,绿茶汤。金牌匾,粉皮墙。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

一吐为快心舒畅,一壶热茶慨而慷!东西南北超级棒,管什么世态炎凉!

说的不好,嘿嘿,大家见谅。

孟夫子上面的那段话,只要是为骂人服务的,所以呢,对于巡守制度,说的并不是很完整,属于删节版。

那里有无码版本呢?

在《礼记》中的一篇《王制》之中。

《礼记》被儒家尊崇为极为神圣的经典。在中国历史上,从所起作用的大小来估计,《礼记》仅次于《论语》,比肩于《孟子》,而远远超过《荀子》。

然而,究其实际,是一本大杂烩。

作者很多,成书之时间跨度自战国而至于秦汉,是儒家学者解释说明经书《仪礼》的文章选集,是一部儒家思想的资料汇编。

也正因为他是大杂烩,所以反而靠谱的多,因为它最初的地位不是很高,只是正规教科书配套的参考资料。所以呢?夹带的私货相对少些。

《礼记》是怎么介绍巡守制度的呢?

诸侯对待天子,每年派遣大夫为代表觐见,三年以卿为代表觐见。五年诸侯亲自朝见天子。

天子每五年出外一次,去巡察诸侯,称之为巡守。

巡守出发的时间是在那一年的二月,东边巡察到了泰山。就在山上烧起柴火,依次序遥望,一方之名山大川而祭祀之礼拜之。

同时,就在这里接见诸侯,兼问候德高望重已经退休的贵族。

一面下令太师展示从民间收集而来的歌谣,用以考察风土民情。

一面命令管理市场的官员,报告当地的经济状况,以了解人民的生活情况。判定老百姓是不是热衷于追求奢侈,喜欢标新立异的东西。

其次,是命令典礼之官员,纠正大家历法上的错误,使得礼乐、制度、衣服标准化,保持全国一致。

当地山川神诋之祭祀,该举行而没有举行,就是不敬。发现了这种情况,就要剥夺或者消减诸侯的封地。

对于祖先宗庙之祭祀,各有备分,如果有人不接受安排,错乱了辈分,就是不孝。发现了这种情况,就要贬降诸侯的爵位等级。

如果诸侯改变了天子制定的礼乐,等于是搞独立王国,对于这样的诸侯,一经发现,即行驱逐。

如果诸侯敢于变革制度,改变服色,那就是公然挑战天子的威权,等同于叛乱。对于这样的诸侯,一经发现,天子当立即下令天下诸侯共同讨伐之。

当然,对于那些有大功德施于人民的诸侯,则或增加他们的封地,或提高他们的爵位以褒奖之。

同年五月,天子车驾抵达南岳,所有礼仪,都与巡察东岳相同。

同年八月,天子车驾抵达西岳,所有礼仪,都与巡察南岳相同。

同年十一月,天子车驾抵达北岳,所有礼仪,都与巡察西岳相同。

这样,四岳巡察周遍,天子车驾回返国都,用最高级规格——宰杀公牛作为牺牲,到祖先宗庙去祭告。 [2]

天子每巡察一个地方,都要登山,当然不是为了锻炼身体。

在那个时代人们的心中,山林、川谷、丘陵都是很神秘的地方,有很多的自然现象,他们无法解释,比如为什么云朵总是从山上飘出来,风雨是怎么形成的,当黑夜降临,这些地方又似乎隐藏着种种的怪物。[3]

基于此,自然而然形成了对山川之崇拜,并视之为神灵,倘若不认真祭祀就会带来灾祸。

山岳因为其高度让人类可以更接近上天,而享受最高规格的崇拜并不意外。

这里说个春秋时代的小故事:

春秋时代鲁成公五年(公元前586年),晋国境内的梁山(在今陕西省韩城县)突然崩塌。晋景公忙用递送公文的专车召唤官员伯宗进都。

伯宗乘坐的专车在进绛都的大路上遇见装载货物的大车挡道,伯宗说:“快给我的车让路!”

押送货车的人说:“与其等我让路,您还不如另走捷径快一些!”

伯宗问他是哪里人,押车人说:“我是绛城人。”

伯宗向他打听绛城的事,押车人说:“梁山崩塌,元首准备召伯宗先生商量应变措施。”

伯宗忙问他应该怎么办,押车人说:

“山土松了便会崩塌,又能怎么办?

但国家以山川为主,所以如果发生了山陵崩塌、河流枯竭这类情况,元首就该不吃丰盛的菜肴,不用音乐助餐,不穿华丽的衣服,并乘坐简朴的车子,停止一切娱乐,居住到郊区,让典礼局长(祝)陈列好献给神祀的礼品,由档案局长(史)恭读祭神的文辞。

能够做的事情如此而已。除此之外,就是把伯宗召来,又能怎么办?”

伯宗请求这位押车人同自己一起去见晋景公,那人不同意。伯宗便在景公向其询问应付梁山崩塌的对策时,把押车人提供的方案端了出来,晋景公便照此办理。[4]

看看,像晋国这么大的国家,对于境内神山之山崩,政府高度重视,国君当即召回大夫,大夫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日月兼程。

这些,在押车人的一句话里头总结的明明白白——国主山川。

国家的命运和神山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

而晋景公之所以如此紧张,更不是没有缘故的。

因为在60年前,晋国晋惠公时代也发生一起山崩。

公元前646年秋季八月初五,沙鹿山(在今河北省大名县东)突然崩陷。

对于这次意外的天灾,晋国信息研究员(卜)郭偃在占卜之后,认为:“一年后将有大难,几乎要亡国。”

结果,次年,晋惠公果然在战场为秦国所俘虏。

这在现代人看来是巧合,而在古代人看来,则是必然。

一般来说,天子在名义上拥有天下,而诸侯只拥有自己的领土。

诸侯只能祭祀自己领土上的山川,而天子则可以祭祀天下所有的名山大川。

因此,诸侯到了另外一个诸侯的领地,登山去玩玩问题,但是要去拜拜,就不行喽。

继续举例,还是举春秋时代的例子,公元前671年的夏季,已经即位二十三年的鲁庄公决定跑到齐国观光祭祀社神的盛典。

一国之君,跑到别的国家凑这个热闹干嘛,《春秋谷梁传》的报道指出,鲁庄公是借观社名义,欣赏齐国姑娘的美色——亦为“观色”。

(当时齐国的社祀,略同宋之桑林、楚之云梦,皆为男女同欢的民俗文化活动。男女要是在活动中看对眼了,立刻可以一起去爽了。谷梁传说的含蓄,可能鲁庄公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鲁国君子当然不能接受自己的国君胡闹,于是站出来了劝谏了,这一位大家都熟悉,中学课本上有,就是喊出肉食者鄙的那位曹刿。

曹刿劝谏道:“不可以这样做呀!

礼,就是用来整治民众的。所以列国会见时,它是训示上下的法则,制定礼单的标准;

朝觐天子时,它是矫正班级的仪注,排定长幼的秩序;

举行征伐时,就是讨伐抗命的贼子。

列国朝觐天子,天子巡视四方,大家在实践中学习和领会这个礼。

如果不是这些体现礼的活动需要,作为元首是不该随便行动的。

元首的行动,史官都要记载在简策上。记载在册的行动与法度不符合,后代看到的是什么?”[5]

只是正在兴头上的鲁庄公那里理会。

不过通过曹刿劝谏,间接让我们知道天子之巡守,主要抓三件大事。

一是“会”,天子会诸侯。

二是“朝”,诸侯朝天子。

三是“征伐”。

目的呢,有二。

一是,天子在这里重申,我还是老大。我来了。

诸侯则向天子保证,老大您来了啊,我永远是你的小弟。这就叫做——“训上下之则”

二是,做老大肯定有做老大的好处,那就是要来向小弟收保护费。

当然,做小弟也有小弟的难处,今年收成不好,山南有大旱,山北有大水,老大,今年的保护费能少交点嘛。

老大想了一会,说,这样吧,给你打个九九折,小弟当场晕了。

这叫做——“制财用之节”

春秋时代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但是,再怎么崩,再怎么坏,很多的政治制度还是沿袭上古时代的传统。

或者说,任何新时代再新,也只能在旧时代的基础上奠基。

正所谓“周因于殷礼”,“殷因于夏礼”,春秋时代的巡守制度,其实都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更是对夏商周巡守制度的直接承继延续。

虽然此时的巡守制度,多数已经一脚踢开周天子,由霸主主导之。但是,巡守制度中的“会”与“朝”的内涵并未改变,而且重要性还大大的上升。

每一次霸主的兴衰、每一个诸侯国的存亡,都凛凛牵系于这些国际多边、双边会谈之中。

[1]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会,诸侯束牲载书而不歃血。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孟子·告子下》

[2] 天子五年一巡守。岁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而望祀山川,觐诸侯,问百年者就见之。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命市纳贾,以观民之所好恶,志淫好辟;命典礼考时月,定日同律,礼乐、制度、衣服正之。山川神祗有不举者为不敬,不敬者君削以地;宗庙有不顺者为不孝,不孝者君绌以爵;变礼易乐者为不从,不从者君流;革制度衣服者为畔,畔者君讨;有功德于民者,加地进律。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东巡守之礼。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南巡守之礼。十有一月,北巡守,至于北岳,如西巡守之礼。归假于祖祢,用特。

——《礼记·王制第五》

[3] “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礼记·祭法第二十三》

[4]梁山崩,晋侯以传召伯宗。伯宗辟重,曰:“辟传!”重人曰:“待我,不如捷之速也。”

问其所,曰:“绛人也。”问绛事焉,曰:“梁山崩,将召伯宗谋之。”

问:“将若之何?”曰:“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国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其如此而已,虽伯宗若之何?”伯宗请见之,不可。遂以告而从之。——《左传·成公五年》

[5] 二十三年,夏,公如齊觀社,非禮也。曹劌諫曰:「不可。夫禮,所以整民也。故會以訓上下之則,制財用之節;朝以正班爵之義,帥長幼之序;征伐以討其不然。諸侯有王,王有巡守,以大習之。非是,君不舉矣。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左传·庄公二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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