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得讨论一下中国人的命,或者说汉人的命。
汉人呢,几乎从黄帝王朝开始,就展现了一种天赋,农夫的天赋。
是的,世界各大文明,一进入文明时代,为了保证粮食,大多都是要走农耕而求温饱的路子。
但是同样一片地,用心不用心,产出区别就大了。
中国人很早就懂得要提高农田产量,要平整土地,翻松泥土。
今天,经过几千年的精耕细作下来,可以这么说,中原地区的耕地,甚至连一个小石子都找不到,都被农民们捡了出来扔到了田边。
不要小看了一个小石子,如果这个小石子恰好就在种子旁边,种子在幼苗阶段,就受到了50%发育扇面的局限,想想看,如果你的孩子只能吃个半饱,会不会长成豆芽菜?
把一块地里的石子都捡干净,工作量很巨大。把十几亿亩地里的石子都捡干净,劳动量不比修1000个三峡小。
好处当然是巨大的。
一个小石子,1000年里,也许会影响500粒种子的生长,造成5000粒麦粒的减产,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那个弯下腰的古代农民,也是值得钦佩的。
在他活着的时候,也许只得到过50粒粮食的增产。其他几千粒,都留给了子孙。而这些土地,还要生产千年、万年的粮食。
帝尧时代,鲧氏负责治水,山西的地形高,所以大洪水到来之前,鲧氏并没有灰心,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但是这大洪水实在太大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增高堤坝,越高越好。
而这个工程的作业时间,自然是和大洪水抢时间,越快越好。
可是,加高堤坝,赶工抢活,至少得有个前提,就是要有那么多现成的土方才成啊。
如果还是按照原来作业方式,和硬邦邦的大地对着干,能挖出了土方是有限的。而种田的土地,翻松过了,最省事最省心了。
正因为大洪水来的太过紧急了,鲧氏来不及请示黄帝王朝的最高领导,直接就对种满农作物的耕地入手,大挖特挖了。
黄帝王朝时代,人民那有什么国家观念,认为鲧氏治水,对他们眼前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自然上告到摄政帝舜那边去。
帝尧统治末年,帝尧为了让看好自己的接班人顺利登场,决定扫平黄帝王朝内部反对自己的各大政治山头。
当然扫平并不是消灭,而是要让各个政治山头老实点,明白自己的位置。
要做到这一点,不拿个人出来开刀是很难办到的。
杀鸡儆猴,想法很大。
可是鸡也不能随便的杀,乱杀了,猴子们就更有理由联合起来造法了。
无巧不巧,鲧氏算是撞到枪口上,这个盗窃息壤的罪名一坐实,自然是死路一条。
而且为了加强震慑群臣的效果,帝尧还下令鲧氏的后台大老板共工氏(即祝融氏)亲自送鲧氏上路。
论起来,鲧氏之死,完全是黄帝王朝接班期间政治恶斗的结果,只是上古中国人叙述能力有限,再加上记录秉承的“极简主义”,以至于千载之下,“鲧窃息壤”被完全神话了。
这件事情的真相,正如杨慎《息壤辩》一文所总结的——
翻松过的农田泥土可以让农作物得到充分养料而长势良好,这就是所谓的“息壤”。农田是君主授予天下百姓的,所以呢,又叫做“帝之息壤”。鲧氏治水不顺从水性,妄想以人力和大洪水象征,挖掘已经平整好的农田之土壤,用以堵塞滔滔无尽的洪水,所以《山海经》上说——鲧氏盗窃了帝舜的息壤,用来堵塞大洪水。意思难道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从上古传下来的经典,本来就说的清楚明白。往往是那些强作解人的专家,偏要睁眼说瞎话,而且神神秘秘的,把后人都给整晕了。这种例子实在是太多了。[1]只是这真相太简单了,简单的让后人无法相信,反而更愿意接受一个东方版的普罗米修斯神话,更进而对“息壤”生发出莫大的兴趣,衍生出很多好玩的传说。[2]
(详见附录《息壤的传说》)
鲧窃息壤,以至于殒命,看来似乎可以这么下定论了。
但是,且慢。
鲧氏作为黄帝王朝的水利部长兼防洪抗灾总指挥,鲧氏一族一直以来又很有贡献,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被诛杀。
说的过去么?
要知道,中国之政治有两个传统,一个呢,就是本职工作没做好,造成再大的失误,也不至于被判死刑的。
第二个呢?则是贪污,再大的贪污,也最多是将官员革职查办,顶到天了无非是抄家下狱。
鲧氏治水无功,勉强算是渎职。盗窃息壤,勉强算是贪污。
这两条,都是罪不至死的。
而鲧氏竟死了,这里头就很蹊跷了。
正如明代袁崇焕之死,表面上的直接原因是作为镇守辽东的巡抚,居然让关外的满洲人长驱直入,打到北京城下。
然而,让崇祯帝真正动了杀机的原因,乃是袁崇焕坐镇辽东期间,绕过中央政府,私下与后金议和。这种越权行为,是皇权时代君主所不能容忍的。
帝尧之诛杀鲧氏,肯定不仅仅是因为鲧氏盗窃息壤那么简单。
事实上,自黄帝王朝以降,历经夏商周三代,对于鲧氏之死,历代正统官方罗列出来的罪状,从来就没有提到“盗窃息壤”这件事。
最早提到鲧氏之罪状出自《尚书》的《洪范》篇。
洪,就是大;范,就是法。
洪范,就是大法。
这篇大法的由来,乃是后世励志灭商的周武王请教前来投奔周室的商朝大臣箕子,该当如何治理国家,箕子拟出的建议——洪范九畴。
洪范九畴——也就是治国的九种根本大法——
周文王十三年,武王询问箕子。武王问道:“啊!箕子,上帝庇荫安定下民,使他们和睦相处,我不知道那治国常理的规定方法。” 箕子答复道:“我听说从前,鲧堵塞洪水,胡乱动用国家国库之财政收入(五行)。于是,帝尧震怒,不赐给鲧九种大法,治国的常理因此败坏了。后来,鲧被流放死了,禹于是继承兴起。后来帝舜把九种大法赐给了禹,治国的常理因此定了下来。[3]这段对话中,鲧氏是作为反面教材被举证的。
提到鲧氏的罪行呢,第一条是堵塞洪水,第二条则胡乱动用国家国库之财政收入(五行)[4]。
第一条理由属于本职工作没做好,渎职。(后文将详细申论之)
而第二条理由则是贪污,显然指的是鲧氏盗窃息壤一事。
这两条理由已经足够让帝尧收回了对鲧氏之政治上的支持,而失去了黄帝王朝的政治支持,鲧氏就失去了统治本族的合法性,因此连本族也无法治理了。
然而到了大禹即位,大禹对本族之统治,又得到了黄帝王朝摄政帝舜的政治上的支持。
这又是为什么呢?
说起来好像很复杂。其实啊,原因也很简单。
前面说了,黄帝王朝帝尧时代,基本上各大族都完成了从母系氏族制度向父系氏族制度之转变。
唯有鲧氏一族还保持着母系氏族社会。
然,正所谓天下大势所趋,鲧氏一族之内部,母系和父系的斗争也必然很激烈。
鲧氏作为鲧氏一族最后一个女首领,当然要维护自己的手中的权力,尽全力的压制本族之父系势力。
这种做法,当然是黄帝王朝之执政方针格格不入了。因此到了帝尧统治末期,收回对鲧氏之政治支持,理所必然。[5]
而鲧氏被诛杀之后,鲧氏一族之内部,父系终于摆脱了女强人的阴影,大禹作为鲧氏一族第一个男首领,登上即将属于他的历史舞台。
这点,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说文解字解释“禹”这个字,就很直接的说——
禹,就是虫子,[6]禹之金文写法
禹之小篆写法
要知道,世界各地,蛇是不少原始民族用作男根象征的动物之一。
蛇这种动物,根据上古中国人的分类学,就是属于虫。
大禹的名字,选择了虫,其实就是昭示,母系的鲧氏一族,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
现在,鲧氏一族之父系势力联合起来,拥立了鲧氏之子大禹,取而代之。
至此,随着鲧氏一族母系势力之终结,鲧氏这一传承了几百年的族号,也消亡了,再不可复见了。[7]
这种情况,黄帝王朝当然是乐见的,因此后来帝舜对大禹在政治给予鼎立之支持,原因也在此。
[1]桑土稻田可以生息,故曰“息壤”。土田皆君所授于民,故曰“帝之息壤”。鲧之治水不顺水性,而力与水争,决耕桑之畎亩,以堙淫潦之洪流,故曰“窃帝之息壤,以堙洪
水”,其义岂不昭矣哉!古书传之言,本自明且昭,而解
者翳且晦,此类多矣。——《升庵集卷五·息壤辩》
与杨慎相类似的见解的还有明人顾起元:
“余尝谓古人文字奥雅, 意息壤乃土之能生殖者。鲧不合窃决坏之,为堤防以御鸿水,此战国曲防(遍设堤防)之所由始也。”——《客座赘语卷九·息土》
[2]在《河南地质》 1997年02期
曾有一篇《南水北调黄河—漳河段粘土岩工程地质特征初探》。文章上说: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黄河—漳河渠段晚第三纪粘土岩具膨胀性,易吸水软化,失水干裂,强度较低,属极软岩石。其膨胀性,抗压强度、抗剪强度与天然干密度有着密切的关系,天然干密度随粘粒含量的变化而变化,是粘土岩工程特征变化的内在原因。应用天然干密度为1~6g/cm3,可粗略评价粘土岩的某些工程地质特征”
有人很以为这就是上古时代之息壤,因为黄河—漳河渠段正是帝尧时代治水区域之内。第三纪粘土岩的种种特性使得遇水膨胀很容易形成水坝。
这似乎也是很科学的一个解释。
[3] “在昔,鲧堙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其洪范九畴,彝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尚书·洪范》
[4] 此处的五行非后世之五行。在《尚书·大禹谟》上有帝舜交代帝禹这样一句话,
"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水土平治,万物成长,六府和三事真实办好了,是万世永利的事业,这是您的功勋。”
所谓的六府,就是人民上交给国家的实物贡税,国家则按照水、火、金、木、土、谷分成六个仓库储藏之。
这是黄帝王朝时候的情况,到了后世夏商两代,可能因为种种需要,将这六个仓库精简为五大仓库,是为五行。
而到了春秋战国时代,中国人开始整理固有的朴素的宇宙观念,进而产生并完善了阴阳五行之学说,认为大自然由五种要素所构成,随着这五个要素的盛衰,而使得大自然产生变化,不但影响到人的命运,同时也使宇宙万物循环不已。
[5] 《墨子·尚贤》的说法和《尚书·洪范》最接近:“昔者伯鲧,帝之元子,废帝之德用,既乃刑之于羽郊。”
[6]虫也。从厹,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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