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这句话刚刚出口,莫子钊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隔了好久他才结结巴巴地问爹说:“您说这个就是因为蛇,那是什么意思。”爹告诉莫子钊:“这种俗称蛇缠腰的病,其实并不难治,大多数时候是被人冠以了一种难以解说的玄妙而已。”爹伸手指了指诊所的大门,盛夏的季节里,即便是阳光洒在地面上,从诊所那小门里反射过来的光芒,也依然让人感觉到一阵炎热。爹说:“你看着天热得,咱们这个小地方,冬天冷,夏天热,不光是季节上比许多大城市来说,更加不适合人居住,还因此而产生了很多季节病。”
莫子钊点点头说:“这个我知道,医书上也曾经有说,凛冬烈汗,盛暑奇寒。这是人体内紊乱的病理,书上说人对四季气候的区分最直接的来自于感官,当思想认为8月份应该是夏季,或者1月份应该是冬季,但是体表的一些器官例如皮肤却产生了错误的判断,这就是体内紊乱所造成的。而这种紊乱如果不及早加以控制矫正的话,会引发很多身体的疾病。”爹赞许地点点头,认为莫子钊虽然有点早熟,甚至在学医这件事上,有点自负,但是不得不说,这么些年来多看看书,起码记住了一肚子的医理。于是爹笑笑说:“今天来我们诊所的那个男人,我为什么单单觉得他会比较难治呢,就是因为如今正是最热的夏季。”
爹顿了顿说:“蛇是一种会冬眠的动物,所以冬天捕蛇的人会几乎毫无危险地从蛇洞里把蛇给抓出来,而蛇本身是冷血动物,它的药性却非常猛烈。于是我们常常会看到那些用蛇泡酒,即便是冬天喝上一杯,也会浑身燥热。”爹站起身来,从药柜子里取出一截已经脱水病砍断的蛇身子出来,告诉莫子钊说:“这叫做乌梢蛇,是咱们最常见的一种蛇,本身是无毒的,但是由于体型比较大,样子又难看,会让人觉得害怕。夏季常常会在草笼子里见到,通常是捕食老鼠或青蛙等。而夏季却是蛇最为活跃的季节。所以在这样的季节,来了一个因为蛇缠腰的病人,且病理还跟常态的蛇缠腰有这么多奇特之处,这就不得不说,它已经超过了正常诊治蛇缠腰的方式了。这就是为什么我特别在他的药里,多加了一味雄黄。”
雄黄也是一种药物,主要用作蛇伤。雄黄燃烧后的烟雾对蛇而言是一种致命的毒气,所以此处就讲究一个万物之间的生克之道。爹告诉莫子钊:“然而这个病人来一次两次我是肯定没办法把他给治好的,这件事,我还得问问我其他的行医的朋友。”说完爹就站起身来,对莫子钊说:“你就在这儿坐着,如果有人来问诊,能看的你就看,不能的你就叫我。我到楼上去打电话去了。”
说完爹就走了,留下莫子钊在那里一边发着呆,一边思考着爹口中所谓的“生克之道”。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后,爹走下楼来,对莫子钊说:“孩子,你去换件衣服,然后咱们今天诊所不营业了,你就跟着我走一趟吧。”莫子钊问爹:“去哪儿啊?”爹说:“我带你去找另一个老医生,他对于这样的病症似乎颇有经验,如果我们找到解决之道,我们还得找到今天那个来瞧病的先生,因为如果他这病不治好的话,一但身上的那些黑斑覆盖了三分之二以上的脸部,他必死无疑。”
这是莫子钊这么些年来,第一次从爹口中听到“必死无疑”四个字。自打他跟着爹学习医术以后,来瞧病的,大多数都是些鸡毛蒜皮常见的病,莫子钊还一度认为开个小诊所还真是挺赚钱的。于是听爹这么一说,他第一次懵懵懂懂意识到,接下来他将要见到的,大概是他在这一行这些时间以来,见过的最为厉害的医术。于是他赶紧上楼换衣服,然后关上诊所的门,就跟着爹走了。
路上也不知道耽搁了多长时间,总之当他们赶到那个老医生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下午了,也正好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爹看上去和那个老先生比较熟,所以少了很多客套和寒暄,直接聊起了正题。一边说着,爹还一边在纸上画着,画的大多是今天来的那个病人,脸上和脖子上黑斑的情况。老先生在听爹这么说完以后,思索了片刻,然后慢吞吞地说:
“从你说的那些黑斑来看,这肯定是一场阴病。”
莫子钊迅速在脑子里翻找着他之前学习医书时候,所谓的“阴病”,可是却没有答案。爹看着莫子钊一脸茫然,于是就对他说:“你别迷糊了,老先生说的阴病,就是那种有灵气的病,比如因为精怪鬼神引起的病。”莫子钊大吃一惊,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不见得就会相信这种古怪的说法,但是这些话却是他最敬重的爹告诉他的,于是一时之间,他张大嘴巴,哑口无言。老先生看着莫子钊那滑稽的表情,于是笑呵呵地对爹说:“你家孩子还不懂得这些,不过我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开始挂葫芦治病了。这可是学医的最好的年纪了。”说完老先生就没再搭理莫子钊,而是对爹说:“在我们巫医看来,有时候这不是病理,而是一种怪病了。也就是说,你从医学的角度去寻求解决之道,你是不可能找对路子的。”
莫子钊嘟囔了一句:“当然是怪病。连我爹都没见过,不怪才怪了呢。”老先生听到后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估计最近几十年他都没这么笑过了。他拍了拍爹的肩膀说:“你的这个娃娃呀,机灵得很呢!”然后他转头告诉莫子钊,他说的“怪病”不是在说“奇怪的病”或者“古怪的病”,而是因为“怪”而引起的病。
爹跟莫子钊解释说:“这位老先生是巫医,他们有自己专门研究的系统,在他们巫医的世界观里,可能跟我们中医有些区别,我们中医虽然也尊重传统,讲究阴阳五行,但是终究是要以事实为根据,更加理性一些。”爹指了指老先生接着说:“而在巫医看来,除了天地万物和阴阳五行之外,还会有一些不被我们所认知的力量,例如天地祭拜之力,或者鬼神之力等。”
老先生结果爹的话继续对莫子钊说:“小娃娃,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词:妖精妖怪。”莫子钊点点头说自己当天听说过,自己最喜欢看的就是西游记了。老先生说:“西游记里头,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统统称作为‘妖精’,而事实上在我老头子学到的东西里,妖精是妖精,妖怪是妖怪啊。由非灵性的东西而变成灵性的,叫做妖精,比如桃树精,柳树精等,本身并不是智慧生物,所以才叫‘精’,而那些有灵性的东西变得更高级的,就叫做‘怪’,比如蛇,狐狸等等,所以刚刚我说那个病人生的‘怪病’,就是在指这种灵性生物引起的,你现在能够猜到是什么动物了吗?”
老先生语气温和笑容满面,于是莫子钊弱弱地、试探性地回答:“蛇。”
多年以后,莫子钊回想起当初的回答,依然觉得自己虽然口中不屑,却早已深信不疑。
老先生摸了摸他的头说:“没错,就是蛇。有些病的表象是你直接就能够判断出来的,甚至能够找到它大概是因为什么而引起的。今天你看到的那个病人身上的病理看上去像是一条蛇,所以起码在这个角度,蛇是最容易被想到的一种。剩下的就是经验的判断了。那些黑色的斑,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应该是蛇毒。所以这个病人,应该在最近两个月以内,因为一些原因而惹过蛇。”
爹从口袋里摸出电话本,上边记录了那个病人的电话。在那个年代,手机还没有被普及,大多数人都只能用座机接打电话。爹对老先生说:“借用您家里的电话一下,我这就给您核实一下。”
老先生点点头,于是爹就给对方打了电话过去,三言两语之间,莫子钊从爹的表情上来看,对方的确是承认了最近这段时间的确是惹到过蛇,具体是怎么惹到的,隔着电话他没不知道。只是当爹挂上电话后,对老先生说:“我已经告诉对方您的地址,他这就会赶过来。”
老先生点点头,挨着莫子钊坐在了椅子上,然后笑呵呵的说:“既然能确定是怪病,那就好治了。咱们现在就静静等他来吧。你们看不看电视啊?”
眼看着让爹和自己都苦思良久的病被这个老先生说的轻描淡写且胸有成竹的,莫子钊开始在心里对眼前这个老先生产生了一种崇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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