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知:［33］美食家（中）

这孤独的在世间行走了这么久，终于又发现了同伴。

我是由衷替初一开心。

可他的身份是不便为外人知道的，当下我还是没说话。

心里嘀咕，难不成那只年兽还是个美食家？

游走四方，到处胡吃海塞的？

想了想倒也觉得合理，这孤身一‘年’，没有同伴。有个兴趣爱好排解孤独，没什么不正常的。

就拿初一来说，他的爱好估计就是用瓶子收集妖怪。

那守岁就是狂抽烟。

其实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这生意即便不给钱，我们也是无法拒绝的。

当下就应了下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着老板动身。

老板的产业果然做的够大。

大老远就能看见一栋独栋的酒楼，只不过歇业了一段时间，门前显得非常萧条。

老板打开门，领着我们直接去了后厨。

果不其然，后厨简直已经能用战争现场来形容了。

老板说反正收拾完第二天也会被破坏，后来干脆也就不收拾了。

这整个后厨都已经没有下脚的空间了。

到处鸡鸭鱼肉，配料酱汁，撒了满地。

我和初一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环顾了一圈，除了杂乱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

不知道初一是不是心思全在那只年兽上，看了两眼就出去了。

告诉老板，这后厨没什么线索。

问题的重点，恐怕还是在那人留下的肉上。要老板找出来看看。

这菜即便再好吃，也是很多天之前做的了。

按理说是应该倒掉的，但幸亏老板留了个心眼。存放在了冷藏箱里。

三下五除二拿出来，摘掉了保鲜膜。

菜显然已经不新鲜了，所有的汤汁都凝固在了一起。

让人看起来一点食欲都没有。

可初一毫不介意，随便捡了双筷子。

就使劲的夹下一块给吃了。

吃完一块，似乎觉得味道还很好，又夹了一块。顺便还示意我跟着一起吃。

我这人不说娇生惯养，但打小是在饺子馆里长大的。

根本就没吃过生菜。

所以一开始我还有点厌恶。

勉强的吃了一小块，这一吃我心里就是一惊。

这菜已经存放了有些时日了，又凉的出奇。可是味道确实真正的好吃！

我忍不住悄声问初一，是不是这只年兽，活了上千年，光研究做菜了？怎么随便拿点食材，都不用自己做就能这么好吃啊？

我这话刚出口，我猛然就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这老板的手艺显然没这么厉害，这菜的好吃之处，一定是在肉上。

难不成这肉有什么特别的？

一想到初一讲过，这年的使命，就是到处捉妖，维持世间平衡。

妈的这肉不会是妖怪的肉吧？

这么一想我还有些恶心。

赶忙追问初一。就见初一笑了一下，低声说，这还用说吗？这是囫囵肉。囫囵是一种非常爱吃的妖怪，世间上所有的美味它都想尝一尝。传说里它尝遍所有美味后，妄想吃天。结果被天上的神仙们压到了地底下。这东西常年不见光，在土里穿行。貌似高头大马，但有五张嘴。这东西什么好吃的都吃过，它的肉能不好吃吗？

我一听直接就吐了出来。

妈的果然是妖怪肉！

初一见我作呕，还故意的吧唧了下嘴。

才转而对那老板说，这肉有问题，我们坐下来聊。

我跟初一耳语的时候。

老板在旁边看的是一头雾水。这次终于能轮到他听了。

赶紧扯了几把凳子，三个人就在后厨门外坐了下来。

初一用筷子指了指盘子里的肉。

问那老板有没有吃过。

老板说，这肉是那人带来的，约好了一起吃，自己就没有动筷子的道理。这是一个礼节。现在见我吃了后，表情一个好一个坏，他自己也是很好奇。问初一是不是能尝一下。

初一摆摆手，说暂时还是不要了。

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他就把这肉的来历跟老板说了一遍。

内容和刚才告诉我的没什么区别。

唯独他多讲了几句，说这囫囵虽是妖怪，但很少作恶。有的囫囵，你给了他好吃的美食之后，甚至还会报恩。

传说里，囫囵乃是人们的馋念所化。但具体是不是真的，他也确定不了。

这囫囵自古已有，随同人间烟火而生。

肉美味无比，人吃了之后，重病痊愈，延年益寿。

但也有一个代价，就是吃过了这东西之后，以后再吃任何东西，都感觉不到好吃了。

所以轻易还是不要沾的为妙。

这话听得我还有点后怕，多亏刚才没有咽下去。

那老板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不停的点头。

等到初一说完了，才忽然问道，这肉是妖怪肉，那人是不是也是妖怪？不然肉哪来的？

初一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只是接着问，之前吃的几种肉，是不是跟这个不是同一种。

待到老板回忆了一下，表示肯定之后。

初一就又说，那人并不是妖怪，但来头肯定不小。说白了，就是跟我们做的行业一样，是专业的捉妖人。恐怕是老板做菜真的好吃，那人吃过之后心里觉得感激，这才来报答的。希望老板不要多想。

而至于那后厨被弄的天翻地覆的问题。

其实很简单。这囫囵肉在后厨的冷藏柜里。这对于来往经过的妖魔鬼怪，都是一个足够大的诱惑。可赶巧了，这囫囵肉被锁在冷藏柜里。不仅没有人认主。他们还吃不到，必然是会闹事。

这菜，尤其是一些特别的菜。比如囫囵肉，风头腿之类的。也就是这些美味的妖怪。做好了之后，是必须要立刻动筷子的。这在行内的术语叫认主。就是表示这菜是自己的，往来过客，不要动心思。

也就落得一个太平。

但这里的这道菜，一直没有认主。

肯定会被别的东西盯上。而且盯上它的还不只一个东西。

相互必然就会起了纷争。

说白了，这后厨根本就不是别人来捣乱的。而是这些东西为了抢这道菜，打架斗殴后的战场而已。

现在这菜被他尝过了，以后也就不会在生事端了。

要老板安心做生意，今天把后厨收拾一下，明天就能重新开张了。

这老板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的简单。

千恩万谢之余，还有些内疚，觉得错怪了那人的一片好心。

现在有些担心，那人的伤势是否痊愈了。

初一就安慰他，说这种高手，用不上凡夫俗子来担忧。

说不定没过几日，那人又会回来了。

到时赔礼道歉即可。

现在事已经清楚了，这边还有很多活要打扫，我们就不多久留打扰了。

说着就准备带我告辞。

老板本来是想亲自下厨招待我们的。

留了几次，见我们实在要走才作罢。

很痛快的把答应好的报酬给了我，一直在饭馆门前目送离开。

弄得我还有点过意不去，毕竟是对人家还有所隐瞒的。

事情处理的比我预想的轻松的多。

简直毫无波折。

回去路上，我忍不住问初一。

既然已经找到了另一只年兽，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打探打探。

起码多知道一些线索也好啊。

现在甚至都不知道那人的具体长相，这上哪儿去找去？

没成想，初一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根本没理我。

等到我拍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说，那只年果然是个美食家。

我不知道他何来这种感慨。

就接着问他，你这表情怎么看着跟默哀是的？那只年已经死了？

初一摇摇头，半晌才忽然告诉我。

那老板恐怕会有危险，这事根本还没完。

那只年跟老板非亲非故，是不可能三番五次的来送妖怪肉给他吃的。

之前究竟是什么肉咱们不清楚，但这囫囵肉可不是等闲之物，非常难得。这种难得的宝贝平白无故的送给一个凡人。

完全没有道理。

他一定有别的目的。

那天是碰巧因为别的事受了伤，这才暂时中止了。等到那只年的伤好了，肯定会再回来的。

说到这儿，初一顿了一下。

老板是那只年兽的猎物，已经盯上了，迟早是要下嘴的。

我听了吃了一惊。

既然如此怎么刚才不提醒一下？起码让人家有个防备啊？

这人命关天的，我们就这么走了？

眼瞅着人家送死？

我说你这不是年兽向着年兽吧？那可是个人命啊！

初一摆摆手，说这事已经碰上了，冥冥之中注定要有这一遭，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多亏之前没有联系到守岁，不然以守岁的性格，肯定拍手叫好，等着看吃人大戏了。到时候他帮谁都不一定了。

我说那现在怎么办？开回去？

那只年是怎么想的？既然要吃人，还提前给人送肉吃？妈的是想把人养肥点？还是说这是断头饭？这他妈什么恶趣味？

初一又摇头。

都不是，提前给那老板吃了各种妖肉，只不过是为了入味。这跟腌制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最后吃起来更好吃。

所以才会说那只年真的是个美食家。

这吃的如此讲究，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这次恐怕真的很棘手。

我一听心都凉了。

我跟那老板虽然没太深的交情，但毕竟认识了很久了。

现在听初一的语气，事情显然不容乐观了。

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那老板已经五十岁开外了，又不是细皮嫩肉的。这要是唐僧，有年兽想吃我还能理解。怎么非得选中他了？

问了初一，他才告诉我。

肯定是盯上了那老板做菜多年，又喜欢研究厨艺。

所以那只年料定了他会很好吃。

这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

但事实上，越会做菜的人，吃下妖肉之后，心里越会不停的思量这道菜。所谓心身合一，这样这妖肉的味道才能真的深入骨髓。

说白了，要是换一个毫无厨艺之人，也就没危险了。

我不由得感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厨艺还没到那老板的地步。

两个人开车回到了饺子馆。

可能是听了初一的解释，弄得我非常没有食欲。

即便到了饭店，我和初一谁也没吃东西。

他一直在思考，应该是考虑对策。

我就不敢打扰他，只能一根一根的抽烟。

早前我的烟瘾非常小，自打入了这一行，不知不觉的我也变成了老烟民了。

两个人就这么闷声坐着。

时间很快就到了夜里。初一似乎还是毫无头绪。

只能告诉我，暂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从明天开始，去饭馆外面盯梢。

这兔子找不到，也只能守株了。

只不过这次，希望我不要参与了。那只年显然把人类当成低级生物，下手肯定不会留情。要是一不留神，很可能把命就丢了。

初一是实打实的劝我。

但我没有答应。

所谓搭档，就是患难与共的。我不管他有没有把我当成搭档。

我反正是必须要去的。

初一劝了我几次，见实在拗不过我。

也只好答应了。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我和初一就轮番的守在那饭馆门前。

头几日，风平浪静。也是因为饭馆刚重新开张，很多旧客还不知道。

从第四天开始，食客渐渐的多了起来。

我和初一就越发的小心谨慎了。

等到了第七天，就在我觉得那只年可能已经放弃了的时候。

我们终于等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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