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许由洗耳
至于淮南子说帝舜原先连立锥之地都没有,更是扯的没边了。
因为帝舜在没有接受帝尧的禅让之前,可是一位黑白两道通吃的主。
帝舜所拥有部族擅长农耕,其所耕作之地历山,是当时唯一大片不受大旱影响的良田。
帝舜本人作为部族之首领,很会经商,大发特发国难财,这才由一位不起眼的部族族长,一跃而成黄帝王朝最耀眼的政治明星。
帝尧的每一次军事行动,都要得到帝舜在经济财政上支援,才能进行。
也就是说,帝舜是一位类似清末红顶商人似胡雪岩的牛人。
这样的人,用富可敌国来形容还差不多。
总之,淮南子为了宣扬所谓的“王道”,不顾事实,完全是一种建立在人民对圣明君主的美好愿望之上的胡说。
事实上,即便是儒家信徒,口中虽然说仁者无敌于天下,可是当他们严肃的讨论国事之危机的时候,也会实事求是,一不小心,戳破“王道”之真相。
在西汉武帝年间,汉武帝为了解除汉王朝北部匈奴之威胁,发动一次次的北伐。
虽然汉武帝继承的文景之治后的殷实的汉王朝,但是随着战事一再扩大,再加他本人穷奢极欲,国家财政出现严重危机。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汉武帝起用了法家知识分子桑弘羊,行均输、平准之法,为国家理财。
然而由于官僚系统的腐败,理财变为敛财,天下生民为之困苦。
随着一代强人汉武帝的去世,其子汉昭帝继承遗产的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国家。
为了化解这一危机,汉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1)二月,朝廷从全国各地召集贤良文学60多人到京城长安,与以御史大夫桑弘羊为首的政府官员共同讨论民生疾苦问题。
会上,双方对盐铁官营、酒类专卖、均输、平准、统一铸币等财经政策,以至屯田戍边、对匈奴和战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展开了激烈争论。
这是中国古代历史上第一次规模较大的关于国家大政方针的辩论会。后人把这次会议称为盐铁会议。
根据这次会议的官方记录,学者桓宽在事隔30年之后,加以“推衍”整理,增广条目,把双方互相责难的问题详尽地记述出来,写成《盐铁论》。
在这次讨论中,一位儒家高级知识分子(文学)就说:
大禹治水,平定天下九州,于是四方之诸侯各自以土地之所产出缴纳给中央王朝。这些贡赋足以充满大禹的宫殿仓库,任由人主一个人挥霍,满足人主最奢侈的欲望。[1]可见在黄帝王朝时代,作为天下共主,富有虽然比不上后世王权时代、皇权时代的君主,但是绝对不可能是“穷鬼”。
既然先秦诸子们为了满足老百姓的愿望,合力编造出一大堆包括帝尧在内的中国上古历史最牛逼的穷鬼。
那么穷鬼要禅让自己的天下,显然也要选择另一个至少不能比他富的穷鬼。
于是,在后世之传说,黄帝王朝非常牛逼非常拉风的大族长许由,慢慢就变成了一位跑到山上居住的乡巴佬。
这个传说传到魏晋时代,因为魏晋时代士人们最美妙最时髦的时尚就是跑到山上去当隐士,于是许由自然也成了一个跑到山上去居住的隐士。
为了让这个传说可信度提高,还增加了一个可爱的配角——巢父。
现在,我们一起来温习一下这则古老的传说,每个中国人都必须知道的传说——许由洗耳:
许由字武仲。[2]黄帝王朝的君主帝尧听说他贤德的名声,要把天下共主之位禅让给他。许由拒绝接受,为了避免帝尧的“骚扰”,他跑到了嵩山附近的一条河流——颍水的背后,那里有一座箕山(位于今河南登封市南部)[3]。许由就在箕山山脚下隐居了下来。然而,帝尧并没有许由死心,而是继续纠缠。他再次找到许由,恳请他出任九州长(相当于今天国务院总理,也是古代人想象出来的官职,真实的历史上并没有)一职。许由一听,立马感觉到自己受玷污,耳朵失去贞操,大喊一声“我靠”。当即一溜烟的跑到颍水边清洗自己受了玷污的耳朵。正巧,他的老朋友巢父牵着一头牛来河边饮水。巢父看到许由在清洗耳朵,好奇了。(因为魏晋时代的隐士是不洗澡为自豪的,更不用说洗耳朵了。)问道:许由,你好变态,你这是干嘛呢这是。许由停止了清洗耳朵,抬起头来,委屈的解释道——“君主帝尧要召唤我去当九州长,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说出来都丢人。嗨,帝尧的声音实在太讨厌,不得不过来清洗我的耳朵啊。”巢父一听,眼睛瞪的比牛还大,劈头盖脸的痛骂许由:“我靠,许由,你有病啊,你犯贱,你明明知道帝尧那个家伙就是个变态。你要是真想躲开他,还不简单啊,跑到高山深谷,人迹罕至的地方藏起来,谁他妈的能找到你啊。我看,许由你也是大变态,并知道人家纠缠你,你还不躲起来,明摆着就是热衷名誉,装什么纯洁啊。还洗耳,奶奶的,早知道你就不是处。啥不也说了,我这就把牛牵走,免得你洗过的河水玷污了我家的牛的嘴巴。”巢父恶狠狠的说完,牵着自己的牛,到河的上游引水去了。后来,许由去世就葬在这座山上,因此,箕山又叫做许由山。[4]25、幽忧之病
帝尧没能搞定许由,于是就把目光转移黄帝王朝的另一个大族长子州支父。
子州支父倒没有一口拒绝。
子州支父说道:“让我来做天子,那还是可以的。不过,我正患有很深、很顽固的病症(幽忧之病)[5]正打算认真治一治,因此实在是没有空闲时间去治理天下。”庄子记载这一段故事的,还很发了一通感慨,认为子州支父太牛逼了,太人性了,太懂的养生了——
统治天下是地位最高、权力最重的了,却不能因此而妨碍自己的生命,更何况是其他的一般事物呢?只有忘却天下而无所作为的人,方才可以把统治天下的重任托付给他。 [6]庄子自己可能是热衷养生的人,所以推己及人,严重的“同情”起了子州支父。
不过要是照我个人看法,子州支父之所以拒绝的这么艺术,这么后现代。
完全是顾忌到帝尧是天下共主,是老大中老大,不小心惹毛了帝尧,自己没好果子不说,还要连累族人。
为了全身保命,远离政治职场,向来中国古代官僚都是以托病为借口。直到今日之中国,还有很多政坛都是这么干的。
因此,在这里,我郑重的声明一下,“托病”的专利权完全归属于子州支父。
回顾黄帝王朝自立国以来的历史,我们不难发现,历任君主之任期制为终身制。
到了帝尧时代,大旱之后,继之而来的大洪水,再加以年年征战。国事艰难,是以帝尧首开禅让之新制度,希望得以息肩弛担,尽早退离苦海。
应该说,这本是一个临时的不能再临时的制度。
然而帝尧时代的大洪水所带来危害,远远超过了帝颛顼时代,洪水泛滥之时间跨度,历经帝尧、帝舜、帝禹三任。
帝尧时代之中国所有政治家,最痛苦莫过于帝尧。
同样的,帝舜时代之中国所有的政治家,最痛苦的莫过于帝舜。
从帝尧手上接掌过黄帝王朝的帝舜,到了其统治末期,也扛不住了。因为除了大洪水之外,还要和三苗之国天天打战。
因此帝舜也学起了帝尧,提前寻找起接班人。
和帝尧一样,帝舜也不是一下子就很顺利的找到接班人,他找到了几个人选。
一个是子州支伯,[7]一个是善卷,一个是百户之农。
庄子是这么记载的——
舜让天下给子州支伯,子州支伯说:“我正患有很深很顽固的病症(幽忧之病),正打算认真治一治,没有多余时间来治理天下。”
看来这个子州支伯如果不是子州支父的后人,也是一个家族,不然怎么可能得同样的疾病,一定是遗传啊。
关于这次不成功的禅让,庄子照例是发了一通感慨——
由此可见,天下应当是最为贵重的东西了,可是却不能用它来替换生命,这就是怀道的人对待天下跟世俗大不一样的原因。于是,帝舜就打起了善卷的主意。
善卷是帝尧时代的一个能人,可能长于谋略,据《吕氏春秋》的说法,帝尧很是看重他的意见,并不把当成自己的臣子,而是以老师礼遇之——
尧不用帝王的身份去会见善绻,面朝北恭敬地向他请教。尧是天子,善绻是平民,尧为什么这样过分地礼遇他呢?因为善绻是得道的人。对得道的人,不可傲视。尧衡量自己的德行智谋不如善绻,所以面向北恭敬地向他请教。这就叫做无比公正。不是无比公正,谁又能礼遇贤者呢? [8]善卷作为帝尧“帝王师”,帝舜对于善卷的名声自然是有所知的,因此他把禅让的主意打到善卷的头上并不稀奇。
善卷又是怎么对待帝舜的禅让的呢?
善卷不能接受。当即发表了一通政治宣言,说道:
“我处在宇宙之中,冬天披柔软的皮毛,夏天穿细细的葛布;春天耕地下种,形躯能够承受这样的劳作;秋天收割贮藏,自身完全能够满足给养;太阳升起时就下地干活儿,太阳下山了就返家安息,无拘无束地生活在天地之间而心中的快意只有我自身能够领受。我又哪里用得着去统治天下呢!帝舜啊,你真可悲啊,你不了解我!”于是善卷离开了家而隐入深山,再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住处。[9]
帝舜碰了两次壁,是不是绝望。
没有。
帝舜坚信,帝尧能找到他这样的大傻瓜接班,他肯定能找到一个更傻的。
于是一位生活在石户(今地不详)的农夫,又进入了帝舜的视野。
石户农夫一听帝舜的恳求,说道:
“帝舜啊,作为一个君主,需要尽心尽力了,真是个勤苦劳累的人!”他似乎对帝舜的政治观点很不认同,所以话中带刺,为了避免帝舜再来纠缠,于是和自己的老婆一商量,两个人背的背、扛的扛,带着子女逃到海上的荒岛,终身不再返回。[10]
总之,这些人是避帝舜如避虎,一个比一个像兔子跑的快。
没有金刚钻,谁敢揽瓷器活。
之后,帝舜咬咬牙,狠狠心,把天下共主之位交给了帝禹,可是说是万般无奈。
因为帝禹的老爸鲧氏之死,可以说黄帝王朝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桩冤狱。
是以帝舜这一选择,度量恢弘估计是谈不上,而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了。
[1]文學曰:“禹平水土,定九州,四方各以土地所生貢獻,足以充宮室,供人主之欲。——《盐铁论·未通》
[2]“字”只是限于古代有身份的人。是对名的一种补充。《礼记·曲礼》上就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就是说不管男女,只有到了成年才取字,取字的目的是为了让人尊重他,供他人称呼。一般人尤其是同辈和属下只许称尊长的字而不能直呼其名。
这种习俗当是起至于春秋战国时代,上古时代的黄帝王朝,很多牛人顶到天了,也就是加个“号”,称为“氏”。
许由也算是时空穿梭人了,为自己提前千年取了个“字”了。
[3] 今箕山山巅有许由墓。墓的对面的山羊关有巢父之墓,中间有溪谷相隔,倒很符合中国人对朋友之情的最美好想象,生为知己,死则守望。
对于箕山,隋朝王绩有诗曰:“家住箕山下,门临颍水滨,不知今有汉,惟言昔避秦。”
许由的故事虽然并不真实,但是大抵迎合了中国人内心最质朴的愿望。
[4]许由字武仲。尧闻致天下而让焉,乃退而遁於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隐。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於颍水滨。时有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许由殁,葬此山,亦名许由山。”在洛州阳城县南十三里。——晋皇甫谧《高士传·许由》
[5] 关于这个幽忧之病,现代有专家断言是忧郁症,只是不知道是怎么考证出来,反正我个人是好奇,很好奇哈。
[6]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又让于子州支父,子州支父曰:“以我为天子,犹之可也。虽然,我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夫天下至重也,而不以害其生,又况他物乎!唯无以天下为者,可以托天下也。——《庄子》
[7] 关于子州支父和子州支伯的关系,历代有认为是一人,也有认为是二人的。
我个人认为当是两个人,因为庄子没有必要搞这个花头。
[8] 尧不以帝见善绻,北面而问焉。尧,天子也;善绻,布衣也。何故礼之若此其甚也?善绻,得道之士也。得道之人,不可骄也。尧论其德行达智而弗若,故北面而问焉。此之谓至公。非至公其孰能礼贤?——《吕氏春秋·慎大篇》
[9]舜以天下让善卷,善卷曰:“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于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处。——《庄子·让王》
[10]舜以天下让其友石户之农,石户之农曰:“卷卷乎后之为人,葆力之士也!”以舜之德为未至也,于是夫负妻戴,携子以入于海,终身不反也。——《庄子·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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